下朝之后,王柏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前来恭贺他新官上任的同僚们,去御书房找皇上。
“呦,大忙人来找皇上谢恩呐。”刘立远远地看见王柏就笑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马尚书和刘尚书已经在里面了,你这二品官级别不够,就别凑热闹了,等他们出来你在进去吧。”
王柏是个严肃的人,脸色一贯没什么表情,看到刘立之后,他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笑意。
“我往后就在京畿大营任职了,一旬只得休一日。”
“王都统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嫌假期少你该去找吏部啊,他们定的规矩。”刘立看看左近无人,又狡黠一笑:“不过你若是能有正当理由说服我的话,我不轮值的时候倒是可以去探你。”
王柏神色有些窘迫:“嗯,那个,皇上把他先前住的亲王府赏给我和荣世昌二人了,让工部从中间拉个围墙隔开,一人一半。”
“好事儿啊,说明皇上心里想着你呢。”
“那你呢?”
“我。”刘立无所谓道:“皇上虽然没说,肯定会有安排的吧。再说我也不在意这些,如今总归是对我们刘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我怎么样着都成。便是皇上让我日日住在宫里角楼也没啥,反正我又不拖家不带口的。”
王柏迟疑着道:“可是你一个健全的男子,日日待在宫里不合适。”
王柏话音一落,刘立马上瞪圆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想让我自宫!你好狠的心呐!”
王柏涨红了脸,急急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说你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可去,不妨暂且去我那里住着。你之前剿匪坠马落下的阴天背疼的旧疾,我日前找牛太医打听过了,他说多泡温泉可以活血泛筋,能够缓解一二。所以我特意要了王府带温泉的那一半,你若愿去住,便可以经常泡泡温泉,对你那旧伤有好处。”
王柏是根寡言少语的木头疙瘩,这会儿急了,连珠炮似得说了这么多,几乎快把平时一日的话都说完了。
刘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
王柏愣了愣,觉得自己似乎殷勤得过分了,又为自己小声挽尊道:“并非让你白住,你帮我顾看一下院子,诸多杂事也需要人打理。”
刘立眨眨眼笑起来:“哎呀,泡温泉是不错,可是我肩上有伤,行动不便,没人替我擦背啊。”
王柏嗫嚅了一下,没吭声。
刘立乐不可支:“不如咱们交换一下,你要是愿意替我擦背,我就愿意去替你看院子,公平吧。”
王柏沉默良久,最终红着脸轻轻点了头:“我是认真的。”
刘立收了诙谐,正色道:“那你看我像闹着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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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一束阳光透过窗缝穿进室内,光线里的微尘都在翩翩起舞,这情景让胡晓光想起课业繁忙的中学时代。
那时候为了简约时间,同学们中午都是在食堂吃饭,然后趴在课桌上午休。那时候初夏的阳光透过窗外树叶的缝隙射进教室,高三的日子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如今一转眼,大学都毕业几年了。此刻,家人朋友甚至不知道她真实的去向,不知道她孤身一人,在离家千年之外的地方,
日近正午,用膳的时辰到了,石昊来找胡晓光,发现她正趴在桌子上歪头发呆。
“想什么呢?”
听到石昊温柔的询问,胡晓光恹恹道:“我想家了。”
石昊身形一顿,他坐在她身旁轻声道:“你愿意的话,能对我说说吗?”
“说什么?”
“你的家,你来的地方,一千年以后……就是你昨天告诉我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石昊低声道:“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便当我没问吧。”
“有什么好说的呢。”胡晓光坐直了把身体和脑袋一起向后仰,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摆出一副放空自己的姿势,叹了一口气。
“简单地说,大约就是,你是我十八辈祖宗,我是你的小小小宝贝。你是一只千年老牛,我是一根才冒头的小嫩草。”
“千年老牛,难道你以为我是牛魔王吗?”石昊被逗乐了:“你说是老牛就老牛吧。不管我得告诉你,不管是老牛还是小牛,都是爱吃嫩草的,这是牛的本心。”
石昊爱怜地把胡晓光的肩膀推起来,让她好好坐稳:“现在对我来说,爱你,呵护你,也是本心。有你在,我才觉得自己是有家的人。”
胡小嫩草听他说起“家”这个字,忽然很感慨:“其实我很愿意跟你聊一聊我的过去,我长大的地方,我的家人朋友这些。因为我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孤独,就是那种:世上有千千万万人,我却举目无亲。所以,我特别理解你,也特别能理解蒙九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