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鹏这才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一种莫名的潮热从体内的最深处升腾而起,这是情动的迹象,他后悔不该随意喝妓院里的酒。
袁锦绣坐在绣床沿上,因为害羞,她自己把红盖头蒙在了头上。
布鹏口干舌燥地走过去,一把扯落那块红布,“你盖这个东西做什么,不气闷吗?”
袁锦绣抬头望着他,她的眼睛像两粒晨光中的露珠一样晶莹透明无邪,“大侠哥哥,我就知道你能来。”
布鹏随意地坐下来,酒力已经上头,他神情慵懒地笑了一下:“就是巧了而已,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觉得很热,下意识地扯了一下领口的衣裳。
袁锦绣的脸红透了,她跪在床上鼓起勇气道:“我来帮你。”说完探过身子去,想帮他解开衣裳。
布鹏未料到她会这样,身子向后闪开了,袁锦绣落了空,失去平衡往下倒去,布鹏怕她摔着又连忙过来接住她,这样一来,她便伏在他的大腿上了。
袁锦绣转过来,变成了一个躺在他腿上的姿势,看向他,就像看着满天星斗。
布鹏俯视这张美丽的面孔,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想跟我同房。”
袁锦绣点了点头,“我想永远跟大侠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她羞怯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的睫毛就像是花蕊中一小束细丝般让人疼惜。
布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畅快一笑,打横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他手上稍一用力那丝织的腰带便轻飘飘地断了。
这一夜,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老鸨子方才所言,惜春楼秘制的欢喜和合酒,确实效力不凡……
南昭国使团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京城,杨信义代表国王蒙九隆向武朝皇帝石昊进献了本国地图、四方泥土,一同献上的还有黄金、丹砂。
杨信义持节在金銮殿内向皇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道:“启禀圣上,五昭国请求归顺于天子,永为武朝的藩属。所献的黄金,是表示归顺之意如黄金般坚定;丹砂,是表示赤心一片可鉴日月。”
武朝皇帝石昊收下了南昭国书,正式册封蒙九隆为天南王,赐名五昭国为南昭国,为嘉赏其父蒙固之大义追认其为南昭王。另派礼部郎中袁滋持节担任册封使,又派了宣慰使,亲赐蒙九隆藩国黄金王印,印文为“武皇册南昭印”。
几个月后武朝使者到达南昭国,蒙九隆离开王宫,出王城迎了一百里,行臣子礼节接受册印,朝向北方稽首再拜,接受所赐服备物,又请册封使带回亲笔手书一封:“今既沐皇恩册封天南王,此后子子孙孙永为武朝臣。本王将在太平城中立一大碑,曰德化碑,以证此心。”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南昭国使团离京那天,暖风不燥,阳光正好,胡晓光跟随周彭成一起出城欢送。
胡晓光知道这是石昊怕她整日呆在宫里会气闷,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她出来遛弯,她有些感动,很想把这宫外的大好春光带点回去让他瞧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趁着武朝和南昭国的两位大才子依依话别的功夫,胡晓光在路边转悠了几圈,想找一些漂亮的野花。
说来也巧了,胡晓光在草地边遇到一个熟人:“这野花虽然没有你家花圃里,那位人精子园丁浇灌出来的花朵娇美,不过也别有一番意趣,对吧,小妹妹。”
袁锦绣蹲在地上,手里一大束野花全部散落在地上,她转头仰视着胡晓光,结结巴巴道:“你,你看错人了。”
胡晓光一把拽住起身想跑的袁锦绣,看到她光洁的额头,梳起来的刘海,胡晓光愣住了,“你这是,嫁人了?”
袁锦绣挣扎着要走:“你别抓着我,我我真的……不是袁锦绣。”
她自从那夜偷偷离家出走之后,想要一路朝南去南昭国寻心上人,可她一个闺阁在室女,独自一人根本生存不下去,刚出门便被骗光了钱财,到了太华州又蛇头盯上了,最终被辗转卖入妓院,并不知道家中后来的巨变。
袁锦绣随着布鹏回到京城后才知道自家谋反之事,袁家父辈已经全部不在人世,女眷们被发配到北疆配婚,自己竟然成了唯一的自由身,袁锦绣感到既难过又害怕,幸好她一直住在使团宾舍里,才没有暴露行踪。
看到袁锦绣吓成这个样子,胡晓光眨着眼睛笑了:“姑娘,我从头到尾都没说你袁锦绣啊,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
“胡姑娘!请住手!”布鹏从远处疾步而来,他一把将发着抖的袁锦绣护在自己身后。
胡晓光迷惑不解地看看布鹏,又看看躲在他身后缩头缩脑的袁锦绣,她终于大约明白了一些事情,“你们俩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有事儿啊?”
布鹏坦然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如今她是我的女人。”
“哦——”胡晓光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之前跟我打听她的事儿,那我便恭喜二位了。”
布鹏感觉到身后那个瘦弱的小女子一直在颤抖,他对胡晓光拱手道:“胡姑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你知道的,那些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能不能不要将今日见到她的事情说出去。”
万丈春光里,又撞见了一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事,胡晓光心情大好,她笑着对布鹏说:“你尽管放心,皇上已经说过不追究此事,随她去了,我倒想问问,你将这姑娘变成了一个妇人,往后你打算拿她怎么办,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娶她。”布鹏不假思索道。
袁锦绣没料到布鹏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说要娶她,她又惊又喜又羞,情不自禁地靠着他坚实的肩膀,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可是你们家在南昭国也算是名门望族,娶她,你家里人反对的话怎么办?”
“那我便请大王赐婚。”
胡晓光听到布鹏这样说,心里放心多了,她点点头:“好吧,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我可不饶你。”
启程的时候到了,车队吆喝着集合了,布鹏牵着他的小娇妻挥手同胡晓光告别了,他们看彼此的眼睛里全是星星。
胡晓光看着这两人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又相信爱情了,再崎岖的路只要有人愿意同行,人生就是很幸福的。
在上书房处理政务的石昊放下手中的文书,轻轻拈去她头发上一片草:“外面好玩吗?”
“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吃了满满一嘴狗粮。”
胡晓光语气里有些失落,其实三月春光正美,外面天气极好,到处一派欣欣向荣,她早上出门的时候非常高兴,可一圈儿溜达回来,却发现没有石昊在身边的时候,连春光都黯淡了。
胡晓光蹙眉想,之前没有石昊的日子,我都是怎么过得来着,为什么现在好像没有他,快乐都无从谈起了呢。
“狗粮?是何物?为何要吃那种东西。”
石昊发现胡晓光神情落寞,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他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倾诉。
“狗粮就是自己形单影只,却看到别人成双成对那种心情,就是羡慕呗。”
石昊立刻就明白了,他轻声哄她:“你这是在外面看到别人恩恩爱爱,心里酸了是吗?不怕不怕,你有我呢。”
胡晓光托着腮帮子,“对啊,你比别的男人好千万倍,可是命中注定你却不能属于我,天呀,我更郁闷了。”
石昊没料到她会这样想,非常惊讶道:“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胡晓光噘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连跟我一起出城都不能去。”
“原来是怨我没陪你。”石昊宠溺地笑了,他耐心地解释:“我不是不能跟你一起出城,只是今日使团离京,我不便去送而已。这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和人与人交往一样,讲究个礼尚往来,身份对等,若这次是蒙九隆亲自来,方才勉强配得上我亲自出城一送。”
石昊又郑重道:“日后都不要再说什么我不是你的这种傻话,作为君主我属于这个国家,作为男人,我只属于你,此生都只属于你。”
石昊说话的时候眼神清亮,他凝望着胡晓光,她发着光的面容和身影充满他的瞳孔,也占据了他的心。喜欢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交出在她面前骄傲的权利。她是最爱的人啊,在她面前,所有的矜持,所有对自我的掌控力都薄弱的像个笑话。
胡晓光觉得心里一阵奇异的悸动,身体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一股电流窜上来,整个银河的星星在脑海里哗啦啦散开了,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只有他被星光包围着。
她知道有些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用理智维持的堤坝被冲垮了,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不在预料之中,不在宁静之中,一切美好都达到了顶峰,就像云端轻柔的云,跌落到了蔚蓝海洋里。
胡晓光按着胸口,想靠压迫感让自己那颗砰砰直跳地心脏冷静下来,“我一直都想问一件事,石昊,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她自言自语地解释了一下:“当然我知道,自己长得算是还行吧,但是显然你身边并不缺美人啊,我真的不明白。”
胡晓光看着石昊,说了一半自己就开始摇头,找不到被爱的理由,“我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啊,能被你这样的男人喜欢,我真的觉得我并没有那么好,至少我没有你想象那么好。当然,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挺努力的,但是,可是,该怎么说呢,就是我从来没拔尖过,念书的时候一直也就前十名那样而已,特别普通的一个人,就连参军之后,我考核最好的成绩也就是个第二。”
这一刻她的思维无比混乱,她有好多话想说,瞬间全涌出来,甚至来不及组织语言,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石昊静静地听她说完,很久无话,却情不自禁去抚摸她的面庞,他手势轻柔,像是在触碰一件绝世的珍宝。
良久他才缓缓道:“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置身山间看到一条小溪,那里有一年四季都清澈流动的透明溪水,还有一眼就能看到水底的干净鹅卵石。我生在权贵之家,从小至大,我认识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沉稳事故,他们不是防着我,便是有求于我。所有的人,都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别人,身边全是阴谋诡计,我原以为这人间就是这样的,这就是我的宿命。可是我遇到你,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只要你在场,任何事都不会让我惶恐,我觉得很安然,好像心落到了实处。”
胡晓光觉得他的指尖带了闪电,碰到哪里都是麻酥酥的电流感,让她沉醉其中,他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甚明朗,只是盯着这男人的脸看不够,好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石昊双手捧起她的脸,眼里全是期待的神情:“那你呢,你当初为什么会救我,你一剑杀掉那两个刺客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可能会是坏人吗?”
胡晓光被石昊抬起了下巴,这个令人害羞的动作让她大脑短路了一瞬间,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她认真地思索了半晌,然后才小声道:“当时在树林里看到你们打架,你坦坦荡荡而来,他们不仅事先埋伏布置陷阱,还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脸都不敢露,所以我本能地觉得你是好人。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幼稚,我也说不清楚,大约就是战士的直觉,在我心里有一条善恶分界线,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本能就把你放在了善良的这一边。”
石昊笑了:“战士的本能,这一点也不幼稚,我理解你,在直面生死的时候,有这种瞬间做出正确判断的本能是件幸运的事,有人靠这个可以救命,而你的本能帮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他拥过她,低头凑近了她的脸,石昊英俊的面容在胡晓光的瞳孔里骤然占满了,胡晓光以为他要吻自己,身体战栗了一下,竟然本能地不想躲开,甚至还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扬起了脸。
几秒钟过去了,那想象中霸道缠绵的吻却并未落在她唇上,胡晓光睁开眼睛,发现石昊同自己面贴面,两人嘴唇的距离不到一寸,甚至呼吸的热气都可以感受到,他却悬而不吻,嘴唇并没有如约而至。
让胡晓光觉得最要命地是,他正拿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他在看戏。
“敢问胡姑娘这是何意?主动跟朕索吻吗?”
“石昊,你敢耍我。”胡晓光脸红到了脖子,气得推了他一把,越想越没脸见人,她只好捂着脸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才总算有功夫安慰自己扑通扑通狂跳不停的小心脏。
石昊想起胡晓光方才扬起脸朝他求吻的样子,禁不住心中笑意荡漾,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也藏不住。
他心猿意马地批复了几本奏折,想到刚才那个唾手可得却没到手的吻,心里痒痒得不行,决定今日务必要找她讨来,不仅要讨,连带这一个时辰的利息也要教她还回来不可。
王慕枝打了个喷嚏,走在没有阳光的廊下让她觉得很冷,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今日衣衫有些单薄,为了能展示出自己傲人的身材曲线,她穿了一身初夏时节才会穿到的锦缎薄纱衫,走路的时候,外层的轻纱飘逸流转,看起来宛如仙女下凡。
最近她常常到宫里探望韩太妃娘娘,每次进宫都会如此精心打扮自己一番。
她向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思忖着,这时辰皇上大约在上书房批复奏折吧,若是韩娘娘能留我在宫中用膳便好了,如今春已归,御花园正是百花争奇斗艳,听闻皇上用膳毕常常会去那里散步消食,今日日头不错,到时候我撺掇着娘娘也去御花园赏景,没准儿能遇见,让皇上看看我的花容月貌。
王慕枝抬起头,一段修长漂亮的粉颈上起了些细密的鸡皮疙瘩,冷啊,是真冷。不过,若是在宫里能遇到皇上,能被他远远瞧见一眼,那受这点寒气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一边迤逦而行,一边在心中构想自己同那位年轻的九五之尊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才子佳人戏,冷不防听到太监高声叫到:“皇上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王慕枝吃了一惊,远处疾步而来的青年男子,不是皇帝还是谁,她一时间看呆了。
走在前头一路小跑开路的太监见这女子傻呆呆站着,不耐烦道:“速速回避!莫要冲撞了皇帝!”
王慕枝似乎是被吓傻了,只是站着不动,一直到她能看清石昊英俊的面庞,石昊也能看清她美丽容颜的距离,她才恍然大悟般飘然跪下。
石昊脚步近了,余光已经可以看见他皂色的官靴和明黄色的龙袍。
王慕枝伏在地上微微抬头,满脸娇憨,她用软软甜甜的语气道:“皇上请恕臣女年幼无知,一时迷路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