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袁华俊带着皇后和太子出城狂奔了一日夜,才和袁明朗的二十万威北军汇合,之后折回来,在城外找了个背风处扎营。
谁知天公不作美,下了整整一天大雨,到处泥泞不堪,没有一块干地皮,不仅帐篷里又湿又冷,营地周围数万匹战马拉出的屎尿被士兵们踩得到处都是,空气中一股酸馊的粪便味道。
皇后金枝玉叶,太子金尊玉贵,这二人从出生以来就没受过这等罪,一直叫苦不迭。
贵人们尚且如此,士兵们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找不到干净地方搭帐篷,伙夫们想要生活做饭却找不到干爽的草料引火,几十万大军只好生啃干粮。
那提前制好的大饼在行军兜里装了几天,早已冷硬如石头一般,咬不动,嚼不碎,士兵们累得腮帮子疼,连口茶水都无,只能就着雨水往下咽,整个营地里都是抱怨声。
军医官过来找到伙夫长,告诉他,这一路走冒雨急行军有不少士兵得了伤害和疟疾,虽然军医营有提前备好的药粉应急,不用煎药直接吞水服下便可,但是若让这些病号喝生水的话,恐怕会加重病情。
伙夫长是个善心人,听了军医官这样一说,他同手下的伙夫们商议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个法子,每个伙夫都从自己贴身的衣裳上撕下来一块干爽的布料,充当柴草聚在一起引火,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点火成功了,看着那跳跃的火苗吻着锅底,军医和伙夫们,还有附近的士兵们都都高兴得欢呼起来。
伙夫长抹了一把额头湿冷的汗,欣慰道:“这个火点得太难了,不管怎样,总算烧了十几锅开水,起码能让病号们喝到热茶。”
军医官放心下来,总算是解决了一桩难事,他带了一队医务兵,眼巴巴排着队等着领热水给病号们冲药粉。
一个老太监带着几个勤务兵大摇大摆地来了,“你们伙房领头的呢?”
禄来那破锣般的嗓子,在阴郁的天气里,听着让人莫名烦躁。
“小人在。”伙夫长上前迎接,恭敬道:“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禄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伙夫长一眼,看看对方膘肥体壮,天圆地方的长相,再看看自己瘦猴儿一样的身架,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伙房里油水还挺大嘛?瞧你这比猪还肥的模样,咱家料定你平日里没少干那中饱私囊的勾当吧。”
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伙子似乎是这伙夫长的后辈,立刻毛躁起来:“你这说得什么话!”
“保柱!闭嘴!”
伙夫长呵斥了那半大小子,陪着笑脸对禄来道:“贵人,小儿年幼无知,还望见谅。小人是个掌勺的,平日里难免要试试咸淡,故而身形肥硕了些,比不得贵人仙风道骨。不知道贵人来此有何贵干?”
禄来翻了个白眼儿给那个被唤做保柱的兵蛋子,似笑非笑看了看伙夫长一眼,“小嘴儿还听会说话,咱家受用。”他说完用手拍了拍铁锅的盖子,结果被烫了一下,连忙缩回手。
“哎呦,哎呦,贵人小心些,我这里腌臜地方,贵人实在不该踏足我这贱地。”
“你知道就好,当我想来呢。”禄来懊恼地揉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你回头派几个,等这些水烧开了,全拿木桶拎着送到皇后和太子的帐篷里。”
“啊?”小保柱一听急了:“全部送去?爹,不行啊。”
军医官没料到这老太监来是为了这事,客客气气地对禄来道:“贵人有所不知,这些热水是给病员们冲药粉救命的。”
伙夫长不想得罪人,他讨好地想了个法子:“敢问贵人,皇后和太子要热水做什么?若是要喝水的话,小人再打些泉水来烧,这河里的水不够清澈。”
“皇后和太子要沐浴,这一路上臭气哄哄的,你们这儿尤其的臭。”禄来拿手捏了鼻子,营地边缘拴着战马,味道很不好闻。
他说完拿眼睛狠狠地剜了小保柱一眼:“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满嘴跑牙!是娘娘和殿下沐浴重要,还是那些下贱兵蛋子的命重要?竟说不能给!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在宫里,咱家早让人将你沉井了!”
“贵人,莫气,您莫要气坏了身子。”伙夫长身形肥硕,他艰难地弯下身子,点头哈腰地示好,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银子往禄来手里塞:“这孽畜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没了,一向我这个大老粗带着,没有啥教养,贵人莫要同我家这孽畜小儿一般见识。”
禄来收了银子,端着双手站着,在袖子里掂了掂分量,脸色才好了一些:“算你识相,赶紧的烧了就送去,娘娘和殿下等着沐浴呢,耽误了算谁的。”
禄来说完倨傲地走了。
留下身后一群士兵怒目而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写到这个禄来就想到他之前蒸人肉包子的事儿,然后就好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