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绸丝滑,打结并不紧,一受力就松了,加上江静白刚把自己挂上去,袁佳秀就来了,所以他并无大碍,倒是把袁佳秀吓得摔倒,幸亏地上有厚厚的积雪缓冲了一下,才算没出什么大事。
丫头婆子们大呼小叫地将袁佳秀送回了房间,夫妻二人对坐,死了半回的江静白羞愧不已,问什么都不肯说话。
袁佳秀无奈之下叫来了书童,那半大小子本就觉得老爷这事儿做得对不住主母,如今老爷竟然想要自缢,给他吓得够呛,知道是瞒不住了,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干净净退了出去。
袁佳秀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用颤抖的手指着丈夫,指尖还沾着些面粉,眼睛里泪水汹涌而出:“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江静白脸色青红,不敢抬头看妻子。
袁佳秀哭道:“你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想过婆婆、可想过我和闺女们日后当如何见人。”
江静白忍不住红了眼眶,握着妻子的手哽咽着道:“怨我一时糊涂酿下大错,任你怎么责骂,都是我的错。”
又嗫嚅着道:“她怀孕了,我……”
袁佳秀心如刀割:“到现在你心里还是有她,你今日是想同我和离么?”
江静白慌忙否认:“没有,我自成婚以后心里就没有她,那日我喝醉了将她看成了你。”
他伸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涕泪一起落下,往日倜傥才子的风范全无:“娘子我后悔了,我知错了,我不想和离,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这个家。”
“早说了给你收个通房你不肯,如今可怎么收场。”
袁佳秀哭泣着埋怨,她情绪激动影响了腹中胎儿,孩子的一阵胎动让她心里软了下来,默默地想着夫妻六年自己怀了四胎,他又不愿收人进房,难免饥渴些,想来也不全是他的错。
江静白道:“我舍得死,只是舍不得你和孩子。”
“说得什么傻话,你死了我和几个孩儿往后该如何是好。”
袁佳秀终是忍不住握住了丈夫的手,说一千道一万,这毕竟是她自己选的夫君,是她打心眼儿里爱慕的男人,她恨袁佳灵,却恨不起丈夫。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子,连夜套车去了袁府。
袁华俊听了这事,一脚把跪着的江静白踹出去几米,江静白趴在地上起不来,浑身咯咯吱吱地响着吧,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袁佳秀艰难地跪下给袁华俊不住磕头。
袁华俊还不解气,又拽起江静白,一巴掌掴在他那清俊的脸上,直打得他唇角出血,袁佳秀跪着抱住了袁华俊的大腿,“爹爹你饶了他罢,女儿也有错。”
鲁夫人气得将手中琉璃茶盏儿砸得粉碎,“你有什么错!错都在那个贱婢,当年她娘勾引我男人,如今她勾引我女儿的男人。”
“你这是什么话!她也是袁家的女儿。”袁华俊呵斥道。
“你教的好女儿!”鲁夫人毫不示弱,“我就看此事能可如何收场。”
袁佳光没料到父母半夜叫他来商议的竟是这样一桩丑事,眼看着父母即将吵起来,他作为长子连忙圆场,“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如今火烧眉毛,先解决燃眉之急重要。”
此事确实难办,屋里一时无声了,袁佳光道:“小妹虽然做出了丑事,但是她说得那些话,将计就计倒是个主意。”
鲁夫人断然拒绝:“不行!”
袁佳秀没说话,看了母亲一眼,满是感激的神色,她绝不能同意别的女人生下丈夫的野种。
男人和女人是思维方式是不同的,其实袁佳光主要想说的并不是让袁佳灵生儿子的事,他说的是趁机要了石昊性命的事。
袁华俊听懂了,冷笑了一声道:“你那皇后好姑母,一意孤行,前前后后派了几拨人去,要么半道上就不明不白地没了,要么就是死在石昊侍卫的剑下,都是肉包子打狗。有了前几次的事情,石昊如今谨慎,早已有了提防,若是让他死那么容易,为父何必大费周章弄出南昭国这个局面让他失势。”
袁华俊也是气疯了,竟然当着江静白的面说出这些话来,说完之后他惊觉失言,死死地盯着江静白,目露杀机。
袁佳秀对这些事情没有参与,但是她毕竟是袁家的女儿,多多少少心里也知道一些,连忙艰难叩头道:“父亲,江郎他宁愿去死,也不愿同我和离,他虽不姓袁,却生死都是袁家的人。”
鲁夫人心疼女儿,连忙扶她起来,冷冷道:“好了,你别难为他们小夫妻俩了,好好想想你那宝贝小女儿的事怎么解决吧!怀孕可不是别的,这肚子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到时候瞒不住了我看你如何是好。”
袁佳光适时小声提醒道:“天下皆知,秦王在夫妻之事上不大方便。”
言下之意,这屎盆子无论如何也是扣不到石昊头上的。其实他也有点小小的偏心,虽然两个都是妹妹,大妹妹毕竟是亲妹妹。
袁华俊头疼不已,只能无奈对鲁夫人道:“你安排人给她落胎吧,让她长个教训,别再肆意妄为了。”
说完狠狠瞪着江静白,袁佳秀连忙又跪在丈夫身边,夫妻俩连连磕头,表示知错了。
翌日雪晴了,鲁夫人派人捎话儿给平日里相处要好的几家贵妇人,说家里的园丁养出了几枝好梅花,请大家来踏雪赏梅。
袁佳灵自然也来了,看了梅花,喝了梅花酒,吃了梅花饼,宾主尽欢之后,高高兴兴返回了王府。
当天夜里袁佳灵突然腹痛不已,满床打滚,小腹不停流血,她心里暗道不好,但这事又要瞒着外人,又要瞒着娘家人,正院里袁家陪嫁的仆人她都不敢用,只敢让新买来的侍女海棠快去悄悄请个妇科大夫来看看。
海棠也是个青春年华未嫁的女子,哪有这种经验,看着王妃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滴落早已六神无主,这半夜三更地让她去哪里找大夫,但是王妃有命又不能不从。
也是巧了,海棠从侧门刚出了王府,便遇上一个拿着“治病救人”白幡子的游医,她顾不上想许多,慌忙叫住了那游医,把他的白幡子在外面藏好,只让他带了个药箱子进来。
那游医给袁佳灵诊了片刻脉,沉吟了片刻道:“这位贵人,你如今有孕在身,却有滑胎之相,而且似乎是吃了药物所致。”
袁佳灵心里已经怀疑自己白天吃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她隐约猜到可能是嫡母知道了此事,所以要害她落胎,如今听这游医说得全都对上了,立刻信服了他的医术,她顾不上身份礼数了,急切道:“神医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海棠海棠。”她叫道:“快快快,拿银票来,赏赐神医。”
那游医毫不客气接了银票笑道:“收人钱财□□,贵人您运气好,遇上了我,小可别的本事不大,唯独擅长替女子保胎。”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子,倒出三颗药丸递给袁佳灵。
袁佳灵也不嫌苦,立刻咽了下去。
正在这时,忽然院子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袁佳灵一惊,那游医道:“贵人不便,小可暂避。”说罢背起药箱子从后门出去了。
海棠出去院中佯装镇定道:“大半夜的,你们叫什么,搅扰王妃休息了。”
一个婆子进来道:“前门上报说江太太来了,说是她听说王妃突发急病,所以来看看王妃。”
海棠奇道:“王妃好生生躺着睡觉,江太太如何听说她有急病的。”
袁佳灵听得明白,这意思是袁佳秀来了,但是她为什么会来呢?
她还没有想通关窍,忽然觉得腿中一股热流汹涌而出,掀开床褥一看,白色的丝绸中裤已经全被鲜血染红,而且那鲜血仍在不断往外涌出,愈演愈烈毫无停止之意。
袁佳灵浑身冰冷,四肢乏力,大量的失血让她头晕目眩,却清清楚楚地听到院子里袁佳秀被人搀扶着走进来,慢吞吞说话的声音,“正是海棠姑娘告诉的呢,方才我在外面遇见个游医,他说王妃突发急病,病急乱投医呢。”
袁佳灵忽然明白了什么,看来自己果然病急乱投医了,这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袁佳秀进了房间,对身后跟上来的海棠一笑道:“我来看看妹妹,你们去外面守着吧。”
海棠心虚,遣开了下人,自己也不敢进屋,离得远远的。
袁佳秀进了内室,扶着肚子,站在红木雕花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半身染血的袁佳灵,神情平和。
袁佳灵恶狠狠地盯着袁佳秀,眼珠子瞪得像一只死鱼:“你这个虚伪的贱人,你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你心思恶毒,你那些善良温婉都是装的。江郎眼瞎了才会娶你,他本该是我的夫君。”
袁佳秀终于冷冷道:“多好的一张大床啊,可惜你这样的女人,嫁给谁都不会幸福的。”
袁佳灵尖刻得笑起来,笑声像把刮胡刀划在桌面上,冷硬刺耳:“那你幸福吗?你以为打掉了我的孩子这件事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了。”
袁佳秀苦涩一笑:“打掉你的孩子也许不能,但是你死了应该可以。”
袁佳灵这才懂了她想做什么,她骇然至极,面容扭曲,凄厉地尖叫:“你怎么能当着肚子里孩子面做这种事,你在造孽你知道吗?”
袁佳秀道:“孩子们会感谢娘亲留住了他们的父亲,真正造孽的人,是你。”
袁佳灵“呵呵”了几声,大量的失血让她开始倒抽气,她狰狞地笑着:“贱人,我告诉你,江郎心里永远有我的位置,我是他的初恋,我是他第一次动心的人,他当初来求娶的人是我。你以为他心里没我吗?就算第一次是酒后乱性,之后那些呢,他心里没我的话,我是怎么怀孕的,我告诉,他抱着我忘情恣意白日宣淫的时候,他心里想得念得全是我!”
袁佳秀想到她那干干净净的夫君同眼前这女子苟且的样子,她知道他脸上那时会有怎样的表情,想到他曾为别的女子有过那样迷醉的神情,心里瞬间憋了一口邪气。
她重重喘息了几声,但是很快平静了下来,冷笑道:“没错,我心里气,我心里恨,但是当我知道我夫君宁愿自杀也不要跟我和离的时候,当我知道他宁愿要我肚子里的闺女,也不要你肚子里的儿子的时候,我便懂了他的选择。所以你放心去死吧,我们夫妻俩的感情会自己想法子弥合,我就当他出去逛了趟窑子。”
袁佳灵这一刻怕极了,她清清楚楚感觉到生命从体内流逝,她绝望地哭起来:“姐姐,我知道错了,你饶我一命吧,你如今杀了我,我永远是他心里的白月光,他永远记着我最美好的样子。姐姐呀,活着的白月光变老变丑,但是死了的白月光是没法战胜的。姐姐,你快找太医来救我,我活着,我将来又老又丑,江郎便不会想着我了。”
袁佳秀浑不在意,她甚至还轻笑了一声,安慰袁佳灵道:“你曾经是他的白月光,如今你是他的噩梦。别怕妹妹,很快便死了,姐姐特意给你用了当年你娘吃过的配方,里面加了名贵的止痛药,只会不停出血,不会痛的。所以这些话你留到阴间去跟你娘好好细说吧。”
袁佳灵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你们……我娘……”
然而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袁佳秀没有骗她,因为不疼,不知不觉中血几乎要流干了。
她垂死挣扎,手指死死地扣住了身下的被褥,口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瞪着白眼珠看向袁佳秀,似乎难以瞑目道:“爹……”
袁佳秀俯身合上她的眼皮道:“看在二十多年姐妹的份上,我告诉你,爹没说让你死,只是让你打胎而已。但爹毕竟是男子,他不懂女人生孩子打胎都是鬼门关上走一圈,你自己命不好,失血过多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胡晓光和她的“七个小矮人”在石昊还没有出发去南方集结大部队的时候,已经风雨兼程赶往南昭国。
“七个小矮人”是胡晓光暗戳戳给自己的护卫小分队起的名字。那一天石昊把这七个五短身材的敦实汉子领到她眼前一一介绍,告诉胡晓光这是他为她精心挑选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经验丰富,而且忠心不二。
这七个人退下后,胡晓光回味了一下这七位小伙伴随心所欲顺其自然的脸和浓缩就是精华的身材,忍不住道:“其实这世界上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大都差不多,长得不好看的人其实也差不多。但是你挑来这几个,让我不得不惊叹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那真是各有各的丑法。说真的,难道你以为我是白雪公主吗?”
我的天呐,这只护卫小队真的不是委托格林兄弟替我挑出来的么!
“白雪公主是谁?”
石昊有些怕自己那点私心被胡晓光看破,这时候他很愿意聊点别的,也难怪他紧张,毕竟这一去几个月,如果去几个好看的,万一日久生情了怎么办。
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其实他给胡晓光挑选侍卫的要求严苛无比,又要求身手好,又要求长得不好,还必须是已婚已育。
这标准可把马冀中和荣世昌难为坏了。不说别的,就冲着王爷要求人家男子长得丑还必须得有老婆,这一条就挺难为人的。
胡晓光听他问起,顺口答道:“就是一个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乌黑顺滑的美貌公主。”
她心说谁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啊,老子懒得戳破而已,再说了老子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么,战友只要能战斗就行。
石昊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心里默默衡量了一下她刚才说的那些美貌标准,认真道:“如此说的话,那你就是白雪公主。”
胡晓光噗嗤一笑,心头一点点不快烟消云散,“你这家伙还挺会哄人。”
石昊见她释怀,也放心下来,嘴角刚刚勾起笑意,想起什么却蹙眉又道:“不对,你不能做公主,你得做皇后。”
“哎呦我去!”胡晓光连忙打断了她,“在白雪公主那里皇后可不是啥好东西,你饶了我吧。”
“不行,你可以不是好东西,但必须做皇后。”石昊态度坚决。
看着石昊一本正经的样子,胡晓光莫名地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可又说不出来哪里被骂了,她郁闷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一堆事情像乱麻一样,我没心情想这些。”
“你要记住,我不许你冒任何危险,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立刻回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再想办法。”
石昊满心不舍,他一百万个不想让她去,却又不愿拦着她去做想做的事,只能默默替她收拾行装。
一路风雨兼程,胡晓光很快到了国境线边上的小镇,想起走时石昊担忧的眼神,她本打算去找县令,通过官驿给石昊发一封信笺保平安,想想又觉得不妥。于是这只小分队在县城进行了必要的补给之后,化妆成南昭国猎户的样子摸进山里,悄无声息地越过国境线进入南昭国。
胡晓光根据来之前的了解,知道南昭国总领政务的清平官杨信义和总领军务的大军将布博瓦都追随王储蒙九隆而去,如今南昭国政府部门几乎停摆,指望走正常外交路径联络是不可能了,更何况自己想联系的还是反政府武装头目,如今只能先找到地方,再见机行事找到蒙九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