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横洲看得分明,贺西楼的手腕上戴着一根黝黑的铁链,是北海玄铁制成的锁灵环。
贺西楼身为魔尊,甚至和修真界都有一搏之力,为什么会带着锁灵环,身在天山踏雪宫?
他心中疑窦丛生,但此时想问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看着贺西楼。
贺西楼正低头吃饭,他的眉骨突起,鼻梁高挺,像是一道高低起伏的山峦,引诱人伸出手指抚摸。
贺西楼依然英俊,但他瘦了,精神也不怎么好。眼底有一种深沉的疲倦,似乎不断消耗他的精力。瘦削的颧骨突起来,那双深紫色眼眸反而更加幽深,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他吃得很慢,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筷子,端起旁边摆着的绿地粉彩瓜蝶纹茶杯,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顾横洲伸出手,不出所料,手指穿过贺西楼的肩头,贺西楼无知无觉,依旧低头,喝了一口茶。
喝完茶,贺西楼手捧茶杯,注视着门外的院落。
春风乍起,天山山顶笼罩着冰雪,一片纯白。春风将山顶的细碎冰雪吹下来,轻轻漂浮在盛开的杜鹃花瓣上。
贺西楼眼神深沉,但他眼睛下面浮出一片淡淡的青色,像是云朵投出的阴翳,也像是某种无可愈合的疤痕。
顾横洲心里一动,抬起手指,指尖轻轻触碰贺西楼眼睛下面的薄青色。
在魔族的时候,贺西楼发了狂,窗外下了一整天的雨,他和贺西楼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触碰过贺西楼。
手指搭在眼睑上的动作很轻,只是轻轻垂落,像是细雪落在花瓣上,风一起来就会被吹走。
还好此时此刻如此安静,瓣蕊初绽,细雪依旧。
顾横洲第一次发现,贺西楼的眼尾藏着一颗浅褐色的小痣,隐藏在眼皮的褶皱里,一抬起眼睛,眼皮就重叠起来,藏起这颗痣。贺西楼自己不会发现,别人也不会凑得这么近,这颗痣只有顾横洲能看到。
灵体是没有知觉的,顾横洲感觉不到贺西楼的温度,贺西楼自然也感觉不到眼睑被顾横洲触碰。
风起了,细雪飘落,顾横洲收回手。
这是个只有顾横洲自己知道的触摸,无声无息地开始,也无声无息地结束。
贺西楼还在喝茶,雪山雀舌,一两可值万金,天山踏雪宫倒是待客有道。
顾横洲绕过贺西楼身后的紫檀木边嵌玉石博古画屏,走进他的卧房里。他第一次擅闯别人的房间,不经同意就到处乱看,心里难免有些别扭,但他是灵体的状态,不能说话也不能触碰东西,要知道贺西楼为什么在这里,只能通过看的方式。
卧房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墙边摆着酸枝木长条书案,书案上放着成套的剔红花鸟人物图圆盒,墙上挂着四季平安图轴,椅子上搭着灰蓝色缂丝百蝶纹靠垫。
顾横洲转了一圈,没什么新奇的发现,便走向卧床。
天青色的床幔挂在床边的挂钩上,露出里面的床铺,床铺平整,锦被叠得端正。
这是贺西楼一向的习惯,总是把自己的周围收拾得整整齐齐。
顾横洲刚要转身,瞥到枕头旁边放着的一样东西,停住了脚步。
一个雪灰色缎绣水仙纹储物袋,敞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