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侍女犹豫了一下,显然,阿雅给她的命令是让她亲手替顾横洲擦拭身体,但她没说什么,将水盆放在了地上。
这一点犹豫没能逃过顾横洲的眼睛。
他张开嘴:“你——”
圆脸侍女明显紧张了一下。
“——这里没有木架吗?寝殿为何空荡荡的?”顾横洲垂下眼,看着水盆。
圆脸侍女悄悄松了一口气:“之前云破月里的家具样式齐全,都是魔族最好的——”
顾横洲皱起眉,“云破月?”
“这个寝殿的名字就叫云破月,是魔尊大人亲自题的匾额。”圆脸侍女解释道。
贺西楼居然会取这么一个风雅得近乎逾矩的名字,顾横洲心头泛起一点疑惑,随后又消失。
“——但是魔尊大人回来的当晚,就命令侍卫,把里面的东西统统扔出去烧了,烧了整整一晚上,那一夜,整个云破月的天空都是红的。”
顾横洲心头一动,问道:“那些被烧的家具,都是沉水木制成的吗?”
圆脸侍女惊讶地看着顾横洲,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低头收敛表情,沉声答道:“是。”
沉水木,是沉水香的原料,木头本身没有香气,但是时间久了,接触木头的东西上面会留下淡淡的清香。
这个答案像是在意料之外,又像是在顾横洲的预料之中,他垂下眼,抿住嘴唇。
静默的时间有点长,圆脸侍女偷偷抬起头,看向顾横洲。
她一动,顾横洲就察觉到了,虽然灵力被压制,但他的身体比普通的凡人还是灵敏百倍。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水盆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顾横洲道。
看到地上撕开的手帕和手帕上沾的血迹,圆脸侍女目光有些不忍,点点头:“好。”
她转过身,顾横洲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圆脸侍女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叫小莲。”
说完,小莲快步离开,脚步有些慌乱。
一瞬间,顾横洲以为她说的是小临,而后明白过来这是个误会。
但这个名字确实让顾横洲想到了季青临,或许,这才是这场赌局中真正的底牌。
顾横洲在云破月待了两三日,这里不分昼夜,他估测时间只能靠侍女们推开门时泄露的一线天光。
两三日里,贺西楼一直没有来,小莲倒是经常来侍候他。
小莲年纪还小,虽然有意识板着脸,眼观鼻鼻观心,但听到问话,还是会忍不住开口。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贺西楼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横洲坐着,小莲伸手托着他的头发,站在身后给他梳头。
听到门开的声音,顾横洲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冷起来,像是三月春寒。
小莲立刻松开手,拿着梳子站在旁边:“魔尊大人。”
贺西楼慢悠悠走过来,像是闲庭信步,伸手从小莲手里拿过梳子,转动这梳子,反复看着。
他的脸上明明带着笑,但却像是蓄满雷电的阴云,随时都会掀起雷霆之怒。
“师尊不是很讨厌别人替你梳头发吗?”贺西楼看着梳子的木齿,轻轻笑出声:“我当时要给你梳一次头发,可是煞费苦心,又是故意站在松枝下面淋露水,又是怀揣符咒,让师尊知道我等了几个时辰。”
“怎么?”他站在顾横洲身后,手搭在顾横洲的肩头,抬起眼睛,看着镜子中的顾横洲,“现在师尊被我一关,往床上一压,双腿一掰,就立刻转性了?”
贺西楼的手沿着顾横洲的脖颈滑动,像是抚摸一块柔软的锦缎,然后狠狠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嘴捏开。
顾横洲被迫张开嘴,只能从铜镜中看着贺西楼,然而即使不能说话,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又不屑。
“我之前说过,你眼神中的痛苦,让我立刻兴奋起来。”贺西楼贴在他的耳边,亲昵的声音带着恨意:“但现在你眼神中的恨意,让我更加高兴。”
贺西楼的另一只手中升腾起一团紫黑色火焰,火焰转瞬即逝,立刻将那柄梳子烧成灰烬。
他拿出一个瓷瓶,对旁边站着的小莲道:“过来。”
小莲被他阴鸷的气场吓得胆战,有些颤抖地走过来。
贺西楼把瓷瓶递给她:“倒出一粒丹药,塞进他嘴里。”
小莲睁大眼睛,胆怯地低声问道:“魔尊大人,这是……什么丹药?”
贺西楼根本没看她,低头贴在顾横洲耳边:“师尊想知道吗?不妨转过头,看看她们手上拿着的东西。”
贺西楼转过顾横洲的头,让他去看随之进来的侍女们。侍女手上拿着一件复杂的衣服,宽袍大袖,足有五层,衣料上绣着精巧的盘龙纹。
然而,这是一件女装。
“小莲,过来!”贺西楼的声音,像是滑腻的小蛇,拱进顾横洲的耳道里,“师尊和她相谈甚欢,不如就让她亲自侍候你,服下这枚丹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