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分神看一下,不论牙膏还是牙刷都是她的玉佩做的,没有她以前买的。
刘彻好奇地问:“你以前从客栈拿的用完了?”
“没有,留做纪念。”卫莱把东西装木盒里递给他,旧事重提,“陛下,快五月了,初春的竹子都长大了——”
“停!”
卫莱呛了一下,“停什么停!你答应我一个月,再过几天就一个半月了。”
“有吗?”刘彻一脸无辜地问。
臭不要脸的!
卫莱的呼吸停顿一下,“你你——”
“朕不得闲。”刘彻不给她挤兑他的机会。
卫莱怀疑他又诓她,“卫青不是说群臣最近特别乖巧懂事,你要往西他们绝不往东吗?再说了,窦婴在朝中德高望重,原本就支持你,御史大夫是你的死忠,还有田蚡那个老毒物帮你掌眼,还怕政令不通?”
这女人不愧熟知历史占得先机,什么都瞒不过她。
“刘安还在京师。”
“还在?封国王爷能在京城呆这么久?”
刘彻心底的厌恶浮现出来:“那个老不死的说什么太皇太后的病未痊愈,此次前来也没能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就此离去实乃无礼,也不忍心。”
“他什么意思?”卫莱皱眉。
刘彻:“意思再住些日子,可以拉拢的人都见过,厚礼送到再回。”
“他想什么呢?不知道你敢夺太后的权,根本不可能怕他?再说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如今大部分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有几个诚心跟他反啊。”
刘彻不由地深看卫莱一眼,她当真大事不糊涂,竟然能说出“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给朕添一把火?成了朕就带你去上林苑。”刘彻问。
卫莱没听明白,“我?”
刘彻点一下头就去洗漱,随即出去用饭。
卫莱顿时想骂他,这个老东西又故弄玄虚。总不至于让她气淮南王刘安的闺女刘陵吧。
那女人没有辱没她的姓,跟她堂姑馆陶公主,还有她堂姐平阳公主一样,善于媚上,面面俱到。刘安不能在长安逗留太久,又要拉拢朝臣又要监视朝廷动向好做部署,极有可能把刘陵带来了,让她潜伏在长安。
刘彻那个老的都快成精的脑子也不想想,刘陵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越过皇后来拜访她。
————
“夫人,夫人……”
卫莱放下手中的毛笔:“铁锅被你们戳掉底了?”
施红脚步一顿,尴尴尬尬,期期艾艾地问:“您知道啊?”
冯贵等人起初看到铁锅惊奇有之,更多的是疑惑不解,釜用的好好的干嘛换铁锅啊。陶器蒸米饭多好吃啊。
随着鲜嫩香软的小葱炒鸡蛋出锅,油炸馓子酥脆浓香,这几日冯贵等人是变着法的找理由为卫莱开锅,实则做了他们自个吃。
离炸馓子那天不过过去三日,冯贵等人已学会煎鱼肉、炒羊肉、炒青菜、炒面片、炒米饭等等,他们哪天把彼此炒了卫莱都不奇怪,别说把她的锅搞掉底。
卫莱:“庖厨一天到晚都有人,我不知道成吗?这次又怎么了?”
施红愣了一下,忙说:“这次不,不是铁锅。您吩咐婢子留意宫里的动向,打扫的婆子刚刚同婢子说有一行人去了椒房殿,很像平阳长公主。夫人,平阳长公主去椒房殿做什么?”
卫莱想说,我哪知道。惊觉不对,平阳公主不忙着给刘彻物色美人,也不可能去椒房殿。过去跟皇后皮笑肉不笑的打机锋吗。平阳公主看起来可没那么无聊,否则早来找她逗趣了。
“夫人——施红也在?”
卫莱和施红同时朝外看去,春喜进来不是出去也不是的驻足不前。
“你也有事?”卫莱开口。
春喜上前一步:“有一行人正朝咱们这边来,打头的那位看身形很像平阳长公主,可她着红衣,火红火红的,奴婢有幸见过公主几次,从未见她穿过那么张扬的颜色,一时也摸不准是哪位公主。”
“皇城里除了窦太主和平阳长公主,谁——”“你给朕添一把火”浮现在耳边,卫莱恍然大悟,“有的。施红,去拿一盘馓子,备些茶水,提醒青弟,中午别过来,再告诉冯贵,中午吃韭菜扁食、红烧羊肉、小鸡炖蘑菇、小葱炒鸡蛋、有剩米饭就再做个鸡蛋羊肉炒饭,还有炒青菜,其余的他决定,尽量准备长安独有的,务必凑十份,我要招待客人。”
施红下意识看春喜,平阳长公主过来夫人哭着应对,馆陶公主前来夫人冷面相迎,这位什么来头,值得夫人隆重迎接啊。
春喜哪知道:“让你去就快去!我去外面盯着。”
卫莱去茶室,堪堪坐下就听到春喜的声音,“奴婢给贵人请安,贵人,陛下不在这儿。”
“我找你家夫人。”话音落下,卫莱就看到门槛多了一只脚。这么不见外,也不怕高门槛绊死你。
卫莱不断腹诽,面上笑盈盈起身,柔声问:“谁找我啊?”
脚的主人停顿一下,整个人出现在卫莱眼前。
受影视作品影响,又知道她着红衣,卫莱想象中的刘陵翁主五官张扬大气,一双明亮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全身上下透着精明劲儿。怎么也没想到真人十六七岁,丹凤眼,鼻子挺,嘴巴小巧,五官无一不精致,偏偏长了一张瓜子脸,那下巴尖的能锄地,颧骨高的像座山,平添了十分刻薄。
不怪古人常说,相由心生。
卫莱表面上佯装惊了一下,“您是?”
刘陵翁主收回打量,这个卫夫人不怪能把皇帝笼络的忘了皇后,果然长了一张红颜祸水的脸,“刘陵见过夫人。”
“你便是淮南王家的翁主啊。请坐,请坐,来人,看茶。”卫莱回主人家的位子坐下,施红端着茶水,田绿托着馓子进来。
刘陵是个干大事的人,可没空跟深宫大院不见天日的宫妃们话家常,此番过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探探长乐宫的情况。
在皇后那儿听她抱怨,好些日子没见过陛下,被东边的狐媚子迷了心窍,便知在她那儿打听不到什么。名曰她得给皇帝陛下个面子,向卫夫人问安,名正言顺的来到了昭阳殿。
甫一进门刘陵就在打量,除了女主人,昭阳殿的一切都令她失望,没几个伺候的奴才,殿内摆设也远不如椒房殿华贵,实乃不像是一个宠妃的居所啊。
刘陵打算稍坐片刻借故离开,看到盘中色泽黄亮,甚是精美的东西,整个人实实在在的坐下去,好奇地问:“这是何物?长安新出的点心吗?”长安八街九陌布满了她的眼线,她怎不知。
“这个叫馓子,因用油炸时需要把长长的面条捻一下,又称捻具。陛下膳房的厨子做的。翁主尝尝。”卫莱怕她不入套,又补一句,“陛下很是喜爱。”
刘陵掰开一根,瞬间掉落许多残渣,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东西比她设想的酥脆。刘陵放入口中,果然酥脆可口,还有一股奇艺的香,像是来自馓子上的点状物。
刘陵好奇便问:“夫人,这又是何物?”
卫莱心底微微吃惊,刘彻天天吃都没发现,她竟然能注意到。
刘彻何尝没看到,他是怕一旦问出口,卫莱下一句就是出去种那玩意。
“胡麻啊。翁主也不认识吗?”卫莱眼中只有单纯的好奇,“我起初也不知道,陛下说这不过是西域的寻常之物,中原地带和淮河两岸也可种植。”
刘陵很确定她从未见过。
看来刘彻那小子瞒了她不少事啊。
刘彻那小子听闻刘陵到了昭阳殿,轻笑出声。
春陀好奇:“陛下不担心?”
“担心。”刘彻微微点头,“朕担心她把刘陵那女人气的哭着出去,淮南王爱女心切,单枪匹马来找朕。”
春陀的呼吸停顿许久,确定把吐槽的话全咽了回去才开口,“陛下,淮南此时不能乱。”
“你多虑了。”刘彻合上奏章,又打开一卷,“淮南王那人优柔寡断,行事还不如刘陵果断,他今日想反,也得筹谋一年半载。”
春陀讶异,“这么久?”
“不然你以为朕为何放心田蚡跟他眉来眼去?实乃不足为虑。”刘彻看到奏章上屁大点事,扔到一旁又拿一卷。
春陀见他看的那么快,便知没把刘安父女放在心上,“快午时了,还不见翁主出来,这是准备在夫人那儿用饭?”
刘陵没打算留在宫里,一颗小小的胡麻把她勾的站不起来,卫莱顺势邀请她留下来用午饭。刘陵答应下来,卫莱命宫人把茶水撤了,就问春喜:“午饭还需多久?”
“已经在准备,奴婢去看看?”春喜见卫莱点头,到厨房端出两份炒青菜和小葱炒鸡蛋,
卫莱惊讶,“这么快的吗?翁主饮酒否?我这里有陛下赏的葡萄酒,苦苦的,没有一丝葡萄的甜味,陛下却说那是最好的葡萄酒,翁主要不要尝尝?”
“也可。”刘陵不假思索的矜持的颔首。
卫莱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去卧室,拿一小坛葡萄酒。
这个酒是在玉佩里做的,卫莱没有灌酒的设备,更没有葡萄酒瓶,酿出来只能用这里的瓷坛。今日反倒为她节省了不少换装的时间。
卫莱要保持头脑清醒,自然不敢贪杯,又怕忍不住,给刘陵满上一杯,就把酒坛放她手边。宫人送来了蛋炒饭和小公鸡炖蘑菇。公鸡来自皇庄,榛蘑自然是来自卫莱的玉佩。米也来自玉佩。这两道毫无精致可言的食物自然很可口。
刘陵吃着外焦里嫩的米饭,越吃越堵得慌,刘彻小子不愧是皇帝,深处北方所食用的米比她这个来自淮南鱼米之乡的人吃的还好,真乃岂有此理!
卫莱见她恨不得把勺子咬碎,忍着笑说,“翁主,尝尝葡萄酒啊,有些苦,不过陛下说这种才是酒,往常那些只能称之为葡萄汁水。”
刘陵可得尝尝,她倒要看看刘彻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
奇怪的葡萄酒入口,刘陵怀疑卫莱作弄她,联想到卫莱刚刚说的话,人家真想看她笑话又何必告诉她酒苦。
“是不是很难喝?”卫莱说着,眼角余光发现施红进来,估摸着扁食好了,“翁主必须得尝尝这个扁食,也是陛下的厨子做的。还有香料炖羊肉,味道可美了。”
刘陵吃一个扁食,又尝一块羊肉,不合她口味,却不得不承认淮南王府的厨子做不出来。这就是封国王爷和帝王的区别吗。
刘彻掐着时间同她错开了,否则也不会告诉她,想多了,这是现在和未来的区别。
刘彻很好奇卫莱怎么应付她,看到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盘盘碗碗,以及空空的酒坛,瞬间懂了。
发现卫莱还在吃,“刚刚没吃?”
卫莱往口中塞个蒸扁食,“只顾应付她了。”
刘彻在她身侧坐下,捏一个扁食,只有一点余温,看来这顿饭吃的颇久啊。
“刘陵走时有没有说什么?”刘彻边吃边问。
卫莱想想,“夸你对我好,实至名归的宠妃。”
“这些,可像她。”刘彻不信。
卫莱指着不远处吃光光的蛋炒饭,“那方几上有一大半不是她没吃过就是她没见过的,她还能说什么?还想说什么?当然是赶紧回去撺掇她爹谋权篡位,她也好成为长公主。”
“这点倒是有可能。一顿饭就吃出这么多与众不同,可见一斑啊。”
卫莱不惜拿出葡萄酒,就是为了让刘陵羡慕嫉妒。果然勾出她满腔妒火,以致于菜刚上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告辞。
要不是发现酒坛空了,卫莱还能高看她一眼。贪心且小家子气,给她一个万里河山也守不住。
卫莱:“你可得早做准备。”
“不用,他到不了长安。”刘彻相信刘安不会让他失望。
卫莱疑惑不解:“那你还让我添一把火?”
刘彻:“他早日反,朕也能早点名正言顺的把淮南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