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潇从没想到会从林今棠口中听到这种话。
那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见她久久不答,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若是舒服,那我今日再主动一回可好?”
纪潇总算回过了神。
林三郎……这是……在邀请她啊!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从身后捧住了林今棠的脸,强迫他仰起头来。
他们还是看不到彼此,却仿佛已经在对视了。
纪潇道:“你做什么非要告诉我不可,都没惊喜了。”
她语气不娇不嗔,却生生让林今棠听出了勾魂的感觉。
高兴地暗想:原来我主动就是惊喜吗?
此时街上依旧热闹,他既盼着赶快回家,又不想显得自己心急,于是借口说要去市井买东西。
纪潇看破不说破,反正急的也不是她,便任由他背着自己到处走。
大多数人们都去河边了,市井里一下子冷清起来,倒也有些摊铺亮着灯,招呼不爱凑大热闹的客人。
林今棠随意买了些吃的玩的打算带回去,唐鸠远远跟着,替他们拿东西。那些小物件没什么稀罕的,也就是留个纪念,吃的可以当夜宵,也免得回王府再让人折腾。
胡饼摊的老汉见他背着人不放,一边把热饼包好递给他,笑着问道:“郎君不累吗?是兄弟喝醉了吧?”
林今棠回道:“是我妻子。”
那老汉有些奇怪地多看了两眼他背上的人,大晏朝女子穿男装的不少见,可那人手长脚长,还真有些不像女子,何况还束着冠呢。
走出一段距离,林今棠听见趴在背后的人轻轻笑了一声,他刚才回答那老汉的时候没觉得如何,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与此同时,出东市以北二里,一个身着胡服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跑着。
身后已没了声音,她却丝毫不敢停下来。
她脸上的泪早就凝成了痕,她疲惫又难过,却不敢再哭,怕岔了气跑不动了。
事实上她本就跑不动了,闺阁中的女子大都瘦弱,她也不例外,哪怕根本没跑多久,她也觉得累得快要昏死过去。
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就到了……
她咬着牙,撑到了坊门前,忽然停住了步子。
她的敌人先她一步到了。
——
林今棠与纪潇回到永兴坊时已是一个时辰后,永兴坊里多半是大户,人不多,也显得安静了许多。
他们平时都从大门旁边的小门进,图个省事,唐鸠刚要叫门,便忽然侧身挡在二主身旁:“何人!”
他声音并不重,却带着无形的严厉。
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像是有人被吓了一跳,随后女子呜咽的声音传来。
那人战战兢兢地从草丛里钻出来,她大概是藏久了,脚上发麻,走路都不稳,发上落了杂草,脸上沾了泥,好生狼狈。
唐鸠的气势一点点散去,意外道:“林四娘子?”
林敏儿慌张的视线匆匆扫过其他人,最后定在林今棠身上,终于如同找到依靠,大哭出声,喊了一声:“三阿兄。”
正偷偷往林今棠身上赖的纪潇不动声色地站直了。
林今棠扫她一眼,面色没什么变化,道:“进去再说吧。”
林敏儿在草堆里滚了一身的泥,都没好意思落座。
她看三阿兄的神色淡淡,以为是不欢迎她,不禁更窘迫了些,林今棠不发话,她都没敢主动开口。
又忽然想起齐王还在一边,连忙慌慌张张行了个跪地礼。
纪潇想也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大半夜跑到王府来求助,必然是跟家里有关。她对于林四娘来说算是外男,按说不方便掺和林敏儿的事,便干脆闭着眼睛装醉酒头晕。
还是林今棠开口:“起来吧,还没决定帮不帮你,不必这么大礼。”
林敏儿无措地起了身。
林今棠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外头门房便来通报了一声,说是林家老夫人身边的庞嬷嬷上门求见。
前脚林敏儿刚进府,后脚人就到了,说这些人没在王府外面盯着林今棠都不信。
他看着林敏儿慌张里带着恳求的神情,叹了一声道:“你先随婢女去梳洗,待会去梧桐苑等我。”
林敏儿轻轻松了口气,她没忘礼数,恭恭敬敬行了个叉手礼才走。
林今棠也没打算见那庞嬷嬷,让唐鸠去把人打发了,说王府入夜不许生人进门。
前不久才有人闯入王府投毒——这事在官宦人家都传开了,因此这个理由挑不出半点错。
没多久唐鸠便回来复命说人走了,并贴心地给两个主人留了说话的空间。
纪潇懒散散地托着脑袋:“你不太高兴啊?”
她知道林今棠虽厌恶林家人,但若是有那么一位还愿以亲人相待的,就是这妹妹了。
林今棠“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纪潇却凑到他耳边,偏要戳穿他:“是因为不能与我度春宵了吗?”
林今棠耳朵微微红了。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本来格外期待,哪想到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又要被别的事岔过去。
然而他面上义正言辞地反驳:“也不光是这个,而是这送上门来的麻烦事。”
纪潇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望着他,笑着听他狡辩。
林今棠道:“林敏儿半夜敲上王府的门,尚不知她是遇到麻烦,还是被人利用来找麻烦。王府毕竟姓纪,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深夜鬼鬼祟祟地上门,若是旁人有心利用,说法就多了去了。”
纪潇问道:“那你帮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