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潇满怀希望地回家,正堂里没有林三郎。
她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说林今棠在云山殿等她。
纪潇美滋滋地回寝殿,发现何止是有美人在等她,还是自带铺盖的那种。
林今棠从罗汉床上起身,见她盯着自己的被子看,解释道:“想是你劳累一夜,应该先回寝殿,我便在这儿等你的消息,夜里露重,司棋就帮我拿了套被子来。”
纪潇笑着“嗯”了一声,坐到他身边。
她摘下头上的发簪,物归原主。
林今棠发髻离簪后并没有散,但已经稍稍有些凌乱,纪潇这一插,反将发髻戳散,青丝柔顺地垂散下来。
“抱歉。”纪潇顺手给他理了理头发,她想起林今棠替自己挽发,心想礼尚往来也不过分,于是试图帮他把发髻梳起来,结果不得要领,打了个奇奇怪怪的结,她望着那个结笑得停不下来,果断放弃,把簪子丢回林今棠手里。
她心情很好。
她为这事追查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有了半个结果,纵然之后的审讯依然是项大工程,也不妨碍她此时心中轻松。
尤其见了他,就更加高兴。
林今棠看她就像看一个捣蛋鬼,略有些无奈地用手指把结梳顺,倒也没重新挽髻。
他温声道:“你可要歇息?”
纪潇摇头:“半个时辰后我便要进宫向阿爹交差,现在还得写写折子。”
林今棠默默起身,替她将外间案上的纸笔铺开,开始研墨。
纪潇洗完脸回来,墨便已经研好了,等她写到一半忽而感到口渴,又发现茶杯里已经乘好了水,写完折子,林今棠便直接让人把早膳端了上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叫人去做的。
要出门的时候,发现连马都备好了。
如此熨帖,叫云山殿的婢女们见了,都自愧不如。
出王府后,荆雀在后面小声与唐鸠说:“有点奇怪,我觉得林正君越来越像当家主母了。”
唐鸠笑眯眯的也不接话,倒是纪潇回过头来。
荆雀还以为自己要被训斥了,连忙在马背上坐端正,却听纪潇笑着道:“嘴甜,等这边事完了,赏你两天假。”
荆雀惊喜不已。
——
成康帝下了朝常在紫宸殿办事,此时紫宸殿外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大臣,等待圣人随时传见。
他们刚刚都在朝堂上听说了昨日发生的事,实在不可谓不精彩。
先是齐王在宫中偶然听到长公主与淑妃的密谋,随后借九公主的名义,引淑妃动手,然而临到动手前,齐王又想到只钓出淑妃一人不行,还得引出她们话中的“将军”,于是改变主意没有当场抓住淑妃派去的人,而是让淑妃以为九公主已经假扮宫女逃出了宫。之后纪潇又佯装突然提审曹共舒和刺客,这自然会让淑妃认为是纪潇从九公主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他们担心有变数,故而想要先一步对牢中的人动手。
而齐王让自己人扮成囚犯埋伏在牢里,抓捕了前来送加了料的食物的人。
当曹驸马知道自己一心效忠的人信不过他发而要毒他,且齐王已经彻底知道了真相,便如实交代了。
当然,即便他不交代,纪潇也会对外说他已经交代了,他背后的“将军”本就已经防备他翻供了,自然轻易就会信,而当“将军”认为自己已走投无路的时候,便动用了最后的筹码——兵。
所以纪潇在城门口也留了人,许卓季的身影一出现,便被抓了个正着。
他的兵马恐怕不在城里,又走得匆忙,身边就只带了几个得力的亲兵,因此被纪潇的人轻松制服。
大臣们先前得了成康帝的吩咐,说让他们讨论此事,因此互相都低声交流了一番,理清楚经过,仍有疑惑。
“曹二和那些刺客一开始都没有供出来,怎么许卓季现在又防备他、派人去给他下-毒了?”
“因为如今淑妃那边暴露,他们怕我诈出什么来,何况曹二第一次翻供没受什么苦,如今在牢里蹉跎了这么久,谁敢保证他的心思不会变?”
大臣们觉得这个声音年轻得很,转头一看,吓了一跳,纷纷给纪潇行礼。
纪潇摆摆手,问道:“诸公谈到哪儿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了一下,又提出五花八门的问题。
纪潇便后悔刚才多了那么一句嘴。
她赶紧托卢公公通报一声,卢公公却直接道:“官家吩咐,您来了便直接进去,里头就差您了。”
纪潇如蒙大赦,连忙进了内殿。
这里面的疑问太多了,有些连她自己都并不明白,又如何解答。
曹驸马为什么一开始供出许将军,后来又改口翻供指控郡王?
淑妃与将军到底是怎么搭上的?
长公主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郡王又真的无辜吗?
殿内,曹相与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都在,呈两列而坐,成康帝给纪潇留了右手边的位置。
等她到了,将折子呈上,才开始议事。
先起身的是刑部尚书,就在纪潇回府写折子的那一个时辰里,许卓季对着亲自去“招待”他的刑部侍郎狡辩,说他只是听闻在城外郊野山庄里静养的老母病了,因此才一大早着急地赶到城门。
至于长公主口中的“将军”,大晏有那么多位将军,怎么能直接扣在他头上呢?
纪潇听了,神色镇定,如果这么轻松就能让他狡辩过去,那她也不会布那么大的局了。
果然刑部尚书又道:“然而丑时一刻,齐王的人便已将那几个送毒饭的狱卒查清楚,又把情报都送到臣这里来了。那些狱卒都有家人握在许将军的手上,且有证据可以确定他们是许将军的人,他们也全都招认,的确是许将军指使他们来送饭的。今日凌晨,十六卫查了淑妃的寝宫,亦发现她与许将军往来的信件。”
成康帝沉着脸色问:“他有什么话说?”
“没有。”刑部尚书回答,“臣与侍郎亮出证据后,许将军再未开口说话。”
成康帝道:“无论什么手段,把他的嘴给朕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