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雀笑着道:“是。”
纪潇封王虽晚,建府却早,府里的下人们都在王府做了好几年的事了,纪潇自己一个人时过得十分随便,府中奴仆也被她感染得随意了一些,偶有规矩不到位的地方,她将心比心也就放过了,以至于原本都是宫里教出来的好手,渐渐都沾上了些不良习气。
因此也可以说是纪潇御下不严害得林今棠遭了议论,她怪过意不去的,转道去库里挑了几匹好绸缎去林今棠房里。
林今棠穿着一身粗布衫,在侧院里磨药粉,见了纪潇便问:“殿下可按着方子吃过药了?”
纪潇:“……”
她觉得她可以打道回府了。
林今棠看出她的不满,识相地补充:“您当我没说。”
纪潇勉强原谅了他,提醒道:“称呼错了。”
林今棠一愣,后知后觉的:“嗯……没适应过来。”
纪潇半开玩笑半试探:“怪我不常来找你,没准多见见,就适应了。”
“您……你公事忙,不用来。”
纪潇搬了个胡凳在他对面坐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林今棠从善如流继续磨药粉,不经意抬眼,看见纪潇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手指在脸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模样……还怪有意思的。
对上林今棠的目光了,纪潇便随口一问:“你在做什么?”
林今棠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确定想知道吗?”
“……不想。”
林今棠:“治风寒的药。”
纪潇这才知道自己被逗了,没带什么威力地瞪他。
林今棠嘴角短暂地一翘,解释道:“你送了我一间空铺子,我也不会做别的,卖药算了。”
他说的应该是彩礼,纪潇记得,彩礼单子里共有十座旺铺,这座空的铺子应该属于地段稍差一些的。她看过林今棠的嫁妆单,十个铺子里,林家只给了他这一个。
纪潇见这整个侧院似乎都被他改成了个药庐,不禁问道:“缺人手吗?”
林今棠认真地望着她:“梧桐苑共二十四位仆从。”
“嗯?”纪潇眨眼。
林今棠:“四个我都嫌多。”
纪潇:“……”
磨药材是个颇为枯燥的事情,反反复复的几道工序,需要用上十足的耐心。
没多久,林今棠便看到纪潇眼睛都闭上了。
他在唇边酝酿了半天,才试着喊一声:“晴渊?”
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喊出口。
纪潇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她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蜷缩在一只小小的胡凳上,实在委屈了她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
这画面似曾相识,隐隐勾起了一些记忆,林今棠按了按额头,不愿深想。
“回去吧。”
纪潇摇了摇头。
“你不用特地来陪我。”林今棠早就看透了她的来意,“为此舍了自己的时间,不太值得。”
纪潇皱了皱眉,眼皮掀开一条缝:“谁告诉你的?”
“什么?”
“谁告诉你不值得的?”
林今棠沉默下来。没人亲口说过,但是过往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是你的经验吗?”纪潇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可是,你过去是林府的三郎,现在……”
她困得声音微微一滞,林今棠的心也都随之吊了起来。
“现在你是你自己了。”
她静了下来,眉也不知何时舒展开,林今棠看了她片刻,放下手里的工具。
纪潇没有睡着,她只是被这份祥和催生出了困倦意。
林今棠半蹲在她面前:“你去我屋里睡吗?”
纪潇睫毛颤了颤,“嗯”了一声,朝他伸出一只手,她借着他的力道起身,跟着他走,步子却总慢了一步,像个被大人牵着的孩童……竟显得有些乖巧。
他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纪潇自己蹬了靴子,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床的内侧,胡乱扯了个被角蒙上自己。
林今棠看得好笑,倒是省了他的事了。
他倒了杯茶连同帕子一起放在床头,将她的鞋摆好,把窗子掩上了一大半。
留一点微微的静风,惬意舒爽。
纪潇这一觉睡得很满足,她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日日熬夜不说,有时甚至只在案边趴着眯上一会儿,醒来便要继续赶出奏章,以备半个时辰后上朝用。
就算打定主意好好睡一夜,也多半睡不踏实。
此时她却没有那种被无形的压力时时催着的感觉了,抱着被子赖在床上,猜着谁会第一个进来发现她醒了。
刚这么想着,窗外就传来脚步声,纪潇闭上了眼,却听那脚步忽然停了。
她正疑惑,就听到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林今棠靠在窗边,笃定了她醒着似的:“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