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了然:“原来如此,所以若是小辈们收不了场,自有前辈们帮忙收场。”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若是秦上将军去北境收复失地,这军功,可就……”
曲伯庸横了他一眼:“边疆国土,到底是关乎整个朝国的大事,真到丢城失土的关头了,军功不军功那都是次要的。咱们关起门来斗归斗,哪有让外头野渔翁得利的道理。”
决明连忙笑着称是,夸曲相深明大义,心里却明白,这老头若真是这么深明大义,没点别的杂念,今日也不会找上自己来。
果然,曲伯庸吃完碗里那块鱼肉,再度开口:“但于老夫那不成器的外孙而言,既然这功没得着,那么这个过,也该甩个干净才是,他两度北征,吃尽了苦头,总归不能连句好话都落不着,你说是也不是?”
决明讪笑:“所以相爷打算……”
“所以老夫今日来找了你。”
决明沉默等他的后话。
曲伯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去决明面前。
曲伯庸的东西,决明不敢马虎,先擦了手才拿起这封信。信的火漆封口已经被拆开过了,应是曲伯庸早已先看过内容,决明从信封里头抽出折叠的信纸,展平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御祖诏出,北乱可平。
决明手一抖,差点没捏住信纸:“这、相爷……”
“有想法没有?”曲伯庸好整以暇。
决明定定神:“贫道惶恐,不知相爷,此信从何而来?”
“你是怕,这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外孙寄回来的信,他故意拖着北境战乱,想借机生事整一波林家?”曲伯庸盯着他笑了,“你想多了,老夫那外孙要是能有这股子狠劲,就不用老夫多年前就为他早早愁白了头。”
“相爷误会。”决明忙道,“贫道只是想,这信若不知来历,未必就完全可信,兴许是谁人挖了个坑,冲的并非林氏,是咱们曲氏、咱们殿下,也未可知啊!相爷慎重为上!”
曲伯庸道:“你想到的,老夫就想不到了?”
“还请相爷明示。”
“林家,老夫自认还是知道些的,御祖诏一物于林家是烫手山芋,要不是甩不掉,早巴不得甩得远远的,林天还有他一双儿女,哪个都不是笨的傻的,说句不怕你笑话的,比老夫那蠢女儿可强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再提一句御祖诏,他们大概都盼着日子愈久这一茬愈被人淡忘,必不会主动提起,所以这封信,应当与林家没干系,与秦家自然也没干系,除非齐归城鬼迷了心窍想自断臂膀,否则大概也扯不上他那头。”曲伯庸说完对家,又说自己,“老夫的人干的事没干的事,老夫心里都有本谱,这封信跟曲家也没干系。”
“所以如今除洛王与陵王之外,还有了蠢蠢欲动的第三方?”决明诧异,“这是……渔翁?可是北晏?”
“信是随今早战报一起到的,从北境来,只不过战报是送去朝堂,信却是送来了老夫手上,那送信人很快就寻不着踪迹了。”曲伯庸冷笑,“在大齐境内如此游刃有余,到底是野渔翁还是家渔翁,可说不准咯。”
“相爷心中可有疑心的?”
“怎么没有,老夫虽料着林秦与自家应是都无干系,却也不免要怀疑排查一番,再来,就说陛下的几个崽儿吧,除了孟宣跟齐归城,另外几个小家伙如今也长大了,从前不声不响的若愚,还有跟他母后一个闹事脾气的不殆,哦,还有那个,去年出了回风头的齐知行,看着病歪歪的,但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都大了,保不准他们另生心思,就连那昭阳殿的也未必不在替她亲生儿子盘算,谁都有可能。”
曲伯庸抿了口酒,压低声,瞅着决明道:“甚至是陛下想用十年前那一招故技重施,再削林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那相爷,难道是想将计就计,当了这把被借的刀?”
“若是寻常,他想得美,老夫这把刀岂是想借便借的,陛下借去用也就罢了,其他人——还是这种来路不明没胆子冒头的人,想都别想!”
毕竟这封八字信怎么说也明目张胆地表示出了利用的意思,曲伯庸这等素来尊贵惯了的人会恼怒也很正常,决明识相地没搭这句话,静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