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的府邸,在黑暗降临之后,便被太攀特别恩赏,搬入了苍焰之树中。太攀对北辰,甚至对有功于他登临妖王帝位的九尾天狐族,都是格外开恩的,外界的妖族,都知道,北辰深得圣眷。
确实,太攀与北辰,君臣之间,一向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就连当初,太攀夜夜做那羞耻的怪梦,都可以和北辰说起,由此可见北辰这个妖族帝师在太攀心中的分量。
而在遇到玄谷之前,北辰也一直在对太攀尽着臣子的本分,鞠躬尽瘁地为太攀出谋划策,从来未曾起过二心。
那么,是从何时开始,北辰心中,生出了一些难以告人的心思呢?那一次,听着太攀向他诉说自己所做的那些关于那风华绝代的小帝君的艳梦,他半真半假地跟太攀说,那样的人物,是人人都会渴求的,他也不例外。
当时他说这样的话,究竟是劝解太攀的成分多一些,还是他真的动了那个心思呢?
北辰压着额头,微微出神。他记得自己当时,对玄谷产生的情愫,还是很克制的。无非就是初见之时,一眼便溺进了她的美貌之中,回想起来,北辰都觉得那感情来得淡薄而肤浅,终不会长久。
当时他也没有预料到,从那之后,那颗种下去的淡薄而肤浅的种子,逐渐萌芽而生成纠缠住心脏的藤蔓……
一晚上未曾合眼,连头都开始痛了起来。北辰又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丧失了灵力之后,他格外容易疲累,跟一只普通的狐狸,基本没什么区别。
而至于他夜不能寐的原因,便只能问那昨晚在妖王宫中的两个人了。北辰有一些郁闷,他亲眼看着玄谷逗弄喝醉了酒的太攀,最后亲自把他抱进寝殿中,便再也没有从那扇雕纹华美的门后出来了。
北辰承认,当时他嫉妒得要命,可偏偏脸上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
心里憋闷,眼看着朝会的时辰近了,北辰反而披散了发,解束里衣,躺回了床上去,看样子,竟然是不准备去参加今日的朝会了。
要知道,自太攀即位以来,对于懒散逃会的妖族,处罚手段极其严厉。为了妖族的雄图霸业,太攀是见不惯手底下的妖族们散漫的。北辰从未缺席过一次朝会,可谓是妖族百官之榜样楷模。可今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去了。
想来,那人一夜风流,只怕今早,也是起不来的。
浑浑噩噩睡了大半日,门外妖侍突然来敲门,可还未说什么,门“嘭”一声便被推开了,太攀铁青着脸,闯了进来。
北辰惊了一跳,从榻上撑起身,见是来人,便只剩下苦笑。虽断然没有让君主等候臣子的道理,但太攀请他出山时,可是真情实意在门外等过他的,而今怎么这般急躁?
更何况,他此刻不是应该与那人在一起么?怎么突然跑到他这里来了?
“陛下……”北辰开口,因为刚醒,音色也不复平日里的清润,有些沙哑。
一张略显疲惫苍白的脸从垂散下的发中间露出来,表明此刻北辰状态极差。
他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发生了何事?陛下怎如此恼怒?”
太攀本欲和北辰发泄一通,可见北辰脸色苍白,倒是先压住了因为那兔妖族引起的火气,只上前一步抓住了北辰的手腕,感知他体内的灵力和脉息,便知晓北辰这是因为失了八条灵尾,散尽了一身灵力,虚弱不堪。
将灵力渡过去一些给北辰,北辰的情况总算比刚才好了些。两人知晓,引渡灵气的法子,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除非北辰再用千年时间长出九尾,否则他还是会时常这般虚弱的。
北辰喘了口气,低声道了谢,才说:“方才陛下神色愤恨地闯进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攀一下又被勾动了肝火,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可真是后悔,那日没有灭了那兔妖全族!”
北辰一惊,脱口问出:“他们反了?”也不怪他突然说这样的糊涂话,想来兔族胆小,是没有胆子敢反的,只是太攀的神色太过沉不住气,几乎与跳脚无异,北辰这才觉得,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他们若是真反了,那才好了!”太攀说。这样,他便有理由,把那该死的兔妖都杀了——族长那个貌美乖巧的孙儿,便活扒了他的皮,烤了犒劳三军!看他再拿什么,去勾/引玄谷!
“今日,那兔妖族的族长偷偷进了宫来,专门去堵玄谷的路,说是要投靠她,求她给他们兔族一个庇护!”
北辰皱了皱眉,看到太攀这个样子,他已经猜测到了,玄谷必然是答应了那族长的请求。但是……这和玄谷堕魔之后的性子不太相符,她堕魔之后,哪里在乎这无关人等的死活?
“陛下切莫急躁,玄谷大人如若真的答应了兔族的请求,那必然是有她的打算和考量的……”
太攀愤怒地打断了北辰的话:“她有什么考量!她是看那兔族的世子美貌乖巧,色/迷了心窍!”
北辰:“……”这话,他是万万不信的。世上还能有迷惑玄谷心窍的美人么?她的那张脸,便是三界之中,最美的了——那是真正能杀人的美貌。
可能是北辰当时并未在场,没有直接看到玄谷被色/迷心窍的场景,故而旁观者清,不像已经被气得丧失了理智的太攀,还能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判断。
他踟蹰说道:“那兔族的世子,臣是见过的,的确乖巧可爱……”
太攀的脸色,瞬间难看得要吃人。
北辰急忙又道:“但平心而论,说他以色/迷人,却还不够格。单说陛下您,俊美便远胜于他,更遑论气度非凡,是那兔族之子远远不可比拟的……”
似乎是被北辰这番说辞抚慰到了,太攀的脸色好了些,可却依旧心怀巨大的怨气,阴沉着脸:“我要那兔族世子的命!还有那为老不尊的兔族族长,想办法给我除掉他!”
北辰:“……”他看着太攀此刻微微扭曲的俊美面容,真真如同个妒夫一般。
心底叹了口气,只能耐着性子,继续与他这已经被妒意冲昏头脑的陛下分辩:“陛下先忍忍吧,那兔族刚得了玄谷大人的承诺,他们若是死在我们手里,您且想想,玄谷大人她会如何?”
太攀神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