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只手搭在他身上,那颗中宫天星——最重要的帝星,被那个没有面容的怪人重铸了。
和那颗帝星一起铸就的,还有一道刻进帝灏神魂中的禁制——从被重铸帝星的那一颗开始,他的自由,便被那个没有脸的怪人,生生剥夺掉了。
……
凤笙斟了一杯酒,用银盏盛着,递送到玄谷手边。他笑吟吟地说:“尝尝,万年前你教我酿的桃花酒,你走了之后我又酿了好多呢……”
玄谷接过凤笙递来的银盏,醇厚的酒香飘散开,只闻上一口,便似要醉了。漫长的时光酿成了这绝顶的好酒,入口之后,满口甘甜的桃花香,回味绵长,而且醉人得厉害。玄谷唇瓣儿沾湿,喝了半盏酒,便有些眼目迷离了起来。她将余下的半盏酒倾倒在九层高塔的云台玉阶之下,眉眼间有一丝淡然的伤怀祭奠神色。
凤笙抱着纯银雕镂的精致酒坛,他也喝了一盏酒,那陈酿了万年的琼浆,果真醉人。凤笙此刻正歪坐在地上,背靠着白玉栏杆,歪歪斜斜地趴在怀中的酒坛上,眸子中布满了水色。
他轻声打了个酒嗝,小小的一声,忙去掩住自己鲜润的红唇,质问玄谷道:“我的酒不好喝么?你为什么要倒掉?”
“很好喝。”玄谷将银盏捏在手里,垂下眼睛,“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桃花酿。以前我认识个妖精,他很笨,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用自己的桃花酿酒。我想请他尝一尝你的酒。”
“我知道!”凤笙咯咯笑起来,“你跟我说过的,那个笨蛋妖精,酿了酒,却忘记自己埋在了哪里,最后被人挖出来偷喝啦!他自己一口也没喝着,却还在一直不停地酿。”
喝了半盏桃花酿的玄谷神思也被影响着,有些迟钝,她愣了一下,才说:“这件事,我原来和你说过的么?”一万年了,她自己都记不得了,难为凤笙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记得。
“说过的呀。”歪着脑袋,冲着她盈盈地弯起眸子,“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着呀。”
胸口那个空荡荡的地方,一瞬间溢出的酸涩感,叫玄谷几乎以为是场错觉。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自嘲地笑了笑,玄谷伸手,轻轻揉弄了一下凤笙的发顶,细细软软的发丝,像是幼鸟柔软的羽毛。她低下头,在他额心烙下一个浅浅的吻。
“再帮我斟一杯酒。”
凤笙神思虽然迟钝,却是极为乖巧地为玄谷又斟了一杯桃花酿。
“你我共饮一杯。”唇瓣儿只浅浅地沾碰了那酒水一下,玄谷便将余下的桃花酿全部递送到凤笙面前来。凤笙眼露迷离之色,覆唇在银盏上玄谷唇印的那一处,就着玄谷的手,仰头便饮尽了那杯酒。
玄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见凤笙已经醉得抱不住怀中的酒坛,便将酒坛从他怀里拿起来,又为自己已经空掉的银盏里斟满了一杯酒,诱哄着醉态朦胧的凤笙:“多谢你这么好的酒,我敬你一杯。”
凤笙却胡乱地捏住了她的手腕,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傻气的天真笑容,也许是因为已经半醉的缘故,便口中无忌道:“我想与你如同凡界新婚燕尔的夫妻一般,同饮一杯合卺酒,可好?”他其实并不知凡人们的合卺酒是如何喝的,只是听渡河而走的魂魅们说起过,喝了合卺酒,便能做一生一世的夫妻,永不分离。
玄谷笑着,低头将杯中酒尽数含于口中,俯着身,封缄了凤笙的唇,将口中的桃花酿,全渡进了凤笙的口中。
凤笙以为,这便是凡界的合卺之礼了,欢喜得不得了,勾着小巧的舌尖,来吮吸玄谷口中的酒,他卷缠着玄谷的舌,将她带入自己的口中,一点一滴的甘甜醇酿都不想放过。
他是真的醉了。
玄谷扶着他的后颈,将熟睡的人缓缓靠放在骨玉栏杆旁,连同那一尾已经勾画好牵魂阵,用无味香草熏浸百日的骨玉凤尾笙笛,放在了凤笙手边。
桃花酿,又有一个极为旖旎的名字,千日醉。
凤笙无法从毒瘴龙潭出来的,他只要有想出去的念头,靠近毒瘴龙潭四方边陲时,就会引下天罚。那便是他永远出不去毒瘴龙潭的禁制。为了跟随她,落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不值当。
夭若,有一个便足够了。她想让凤笙,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挣开那禁锢。
玄谷抬头看向无边的天际,目光却渺远,又仿佛看向天际之外,更深的地方。
她像是凝视着不可逃脱的深渊,而深渊之中,有无数道幽深的目光,也同样在凝视着她。
醉梦里的凤笙笑容迷离,美得像一朵惊心动魄,含苞欲放的花。耳边是玄谷的浅浅的声音:“待在这里,活下去。等我回来。”
凤笙的眼睫上,凝着丝缕水雾似的光,让他清澈的眼睛,看起来雾濛濛的一片。
“好啊。”如果这是她的意愿的话,那他便等下去。
黑色的魂蝶翩翩飞舞着,托着他娇软熏醉的身躯,送进了第九层上的寝殿之中,轻柔地安置在榻上。
玄谷望了一眼身后这骨玉雕就的巍峨塔殿,反身而下,很快,那一身纯黑的衣袍,便隐没在了下面的白雾之中,再难寻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试试看能不能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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