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玄谷一离开,殿下的众人便轰然炸了锅,向帝灏围拢了过去,指责他在这等三界萧索的当口,竟然提出让帝君迁都这样糊涂的提议。
太攀在一旁看着帝灏被问责,乐得作壁上观。帝灏此举,无疑是不得人心的,神族在三界之中积攒下来的威望,只怕会因着这件事荡然无存。
太攀本是来看帝灏的笑话,可看着看着,突然品出一丝丝不对劲的味道。帝灏提出迁都不假,可最后却变成了新修帝宫,显然是他被玄谷绕了进去。那么此刻,神族因新修帝宫这件事众叛亲离威望大损,这些便也在玄谷的预料之中了。
玄谷的意图在于解构神族的势力与影响,避免神族利用号召力结党,妨碍她的统治,这是典型的帝王心术,曾同为帝王的太攀非常清楚。而这样一来,便可窥见玄谷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是无心权势的帝王,非但如此,她还相当擅长帝王的权衡之术。
想到这里,太攀不由额上渗出冷汗来。他不知道玄谷究竟有几分真心,这一段时日,只怕并非他在掌控事情的走向,而是玄谷麻痹了他,在引诱他一步一步将事情的发展推动到她想要的地方。
先前浓情蜜意,也许在玄谷看来,不过一场笑谈。玄谷是早提醒过他的,若不是他主动要往她唇边送上去,也不至于叫人家如此利用。
太攀心里暗生起闷气来,可又对玄谷恨不起来,事已至此,只能叹一声这是专门吃死自己的冤家,认了命罢。
那一头帝灏冷着颜面,对诸人说道:“陛下将修建帝宫交由神族来办,此时与诸位无关,本王也必不会拖累各位同僚。”
他做出这样的承诺,在场的各位却是将信将疑,倒是慢慢也不再纠缠,放他离开了。
太攀目送着他离去,冷笑一声。听他话里的意思,既然他神族一力承担,只怕掏空神族的家底,伤筋动骨大损元气,也未必能让玄谷满意。无论如何,这也是削弱神族的好机会,反正神族倒霉,他太攀就很开心。
回到自己新封的苍梧宫,一进宫门,就见从殿内跑出一颗身穿金黄色衣袍的小团子来,张开双臂向他跑了过来:“爹爹!”
太攀眼睛一亮,疾走几步过去一把将小孩儿抱起来,狠狠亲了好几大口,才问道:“宝贝不是跟着白狸在人间么,今日怎么回来了?”
这时,殿里的人也追了出来,见了太攀,行了一礼,道:“是白狸急书,臣去人间把太……世子带回来的。”
太攀握了握红爻胖乎乎的小手,见他在人间也没受什么委屈,才放心下来,去看带红爻回来的北辰:“白狸说了什么?人间怎么了?”
北辰细细将人间的事情和太攀说起:“扶鸾挟持帝灏叛逃到我们这里来之后,惹得那些天道裁决者勃然大怒,立刻很是隐秘地收拢了一部分神族残部,重组之后准备扶持一个新的天帝。他们将这事瞒得紧,神族内部的没传出多少风声,有些神族还被蒙在鼓里,得亏白狸手腕了得,才察觉了。这几日人间不大太平,白狸就让我把世子带回来了。”
“白狸他们呢?”
“与一些新神族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隐蔽的械斗,不过神族那边似乎顾忌着什么,不敢声张,所以影响还没有扩大。白狸已经让我们的人收缩范围,一再避让了。如果形式更加严峻恶化,我们的人,必要时可能需要重新撤回九幽……”
太攀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微怒道:“我早就知道扶鸾和帝灏的到来必然要惹出大麻烦,他们只顾叛逃,留下人间的神族一堆烂摊子,连一点后手都没有,也太不谨慎了!难道他们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就没想到现在的后果吗!?”
北辰安抚他说:“在天道裁决者眼皮底下从人间逃到九幽,已经非常困难了,他们没有余力再留后手,也情有可原……现在神族内乱,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效忠帝灏,一派已经投靠了天道裁决者。而对我们来说,当务之急,应当是如何在这乱局之中,保全我们在人间的势力。”
太攀觉得有些棘手,他在人间的根基未稳,先前也不过是因为与帝灏扶鸾间的口头之约,才有了进入人间的机会。如今帝灏和扶鸾,显然是要放弃人间,那么之前和他定下的协议,便也成了空谈。太攀可以预料,被天道裁决者们扶持起来的神族新势力,绝不允许妖族和魔族进入人间,扰乱他们的秩序,破坏他们的统治。到时候,白狸在人间孤立无援腹背受敌,支撑不住退回九幽之后,太攀对人间的筹谋,都要落空。
他看着北辰,北辰显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来解决这件事,亦是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当初是帝灏与扶鸾向本王允诺,现在他们弃了人间的根基,我妖魔族的损失,自然还得要他们来承担!”太攀冷笑了一声,抱着怀中的红爻向殿内走去,对孩子又换了一副温柔口气,道,“换件衣服,跟爹爹见你娘亲,顺便讨债去。”
亲手为红爻换了一件常服,黑色的小交领宽袖长衣用金玉流苏坠饰的腰带扎束起,外罩明黄色绣暗纹的小坎肩,让原本就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又添了几分活泼的英气。
太攀蹲着身,理了理红爻的衣领,又将面前的儿子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觉得不愧是他的儿子,真是三界第一的小可爱!
小红爻眨着一双金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爹,抠了抠胖胖的指头肚,小声说:“爹爹,我……我长得比小时候大了,还胖了……娘亲还会喜欢我吗?”
太攀冲他的小脸蛋亲了一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肯定道:“你娘亲最喜欢你了!”他的儿子,越长大眉宇间便越像玄谷曾经的样子,而且仔细再看,也有了他的几分英俊美貌,谁见了都会夸奖,每每让太攀心里很是得意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