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青愣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李秋寒却只是看着白芜青,脸上挂着令人发毛的笑容。他说:“其实,你就很合适。过去是我眼光狭隘,总觉得必须要找一个男人作为容器。堂堂太一道掌教,用一具女子的身体作为容器,总显得说不过去。”
白芜青这下子明白李秋寒的意思了。敢情是李秋寒想用白芜青作为容器?但是好像又有那里不对劲……
白芜青没有显出惊慌的样子,她很冷静地问道:“我听申凛说过,因为你现在只是阴魂,就算是寻找容器,也要那种只剩一口气的老人才行。我现在的这具身体虽然是黄茜容的,但是怎么看都不像只剩一口气了啊?”
李秋寒摇了摇头,他依然坐在太师椅上,但室内的温度越来越低,白芜青感觉到自己有些轻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冻的。
“那是用正儿八经的手法,我确实只能找到一些老人的身体。但我已经受够了,不管是看起来多了健康的老人,都和年轻人的身体没法比。就说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吧,表面上看着还是好好的,其实脚已经烂光了。”
他说着,撩起了裤腿。幸亏光线昏暗,白芜青大略扫了一眼,也没看清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让人喜闻乐见的画面。
“我需要年轻人作为容器,就像桓鹿那样——我尝试过很多方法,直接以阴魂而存在,但差点被申凛打得魂飞魄散;我也曾经想寻得古墓之中的觯,探询桓鹿不死的秘密,却又搭上了茹风子的命。现在我越来越迫切地需要年轻人的身体,我羡慕黄茜容,不,桓鹿,我也能做得到的,我当然能做到——”
眼看李秋寒因为激动开始有胡言乱语的迹象,白芜青急忙抓到了李秋寒话语中的纰漏:“你说桓鹿不死?而且她用年轻人作为容器?我不太明白。”
李秋寒站起身,紧紧地盯着白芜青,就像是蛇类紧盯着猎物一般。
“桓鹿,当然是桓鹿。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没有什么。黄茜容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当年在墓中的时候,黄茜容就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她,因为我和桓鹿做了交易。如果黄茜容不死,死的就是我!”
白芜青傻眼了。
李秋寒疯了吗?
他依然在说着:“我骗了所有人,我说我因为害怕,从墓中逃了出来。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想过,桓鹿的墓中机关重重,我在慌乱之下,如何能这样顺利就逃出去?因为我们开了棺盖,惊扰到了桓鹿,为了活命,我杀死了黄茜容,用匕|首刺入她的心脏。你既然现在是黄茜容的身体,你应该知道,你的心口有一道伤疤。”
白芜青默然不语。黄茜容的胸口确实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她之前一直以为这道伤疤并非致命创口,说不定还是黄茜容自己不小心搞伤的。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李秋寒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开始讲起当年的事情。
他和黄茜容在古墓之中的事,是永远的谜团,在这几十年间漫长的岁月之中,少不了被人一次又一次地问起。李秋寒编造了整整一套逻辑自洽的谎话,或者讳莫如深,或者捶胸顿足、后悔不已,这番话真假掺半,难以辨清。
毕竟,当时不到二十岁的李秋寒,由于一时懦弱而撇下师妹独自逃跑着实不够光彩,但为了活命而杀了师妹,就是罪大恶极了。
“你到底跟桓鹿达成了什么协议?”白芜青皱着眉头问。
“别打断我,听我说。”李秋寒挥了挥手,他开始一瘸一拐地来回踱步,时而神情痛苦无比,时而又冷笑起来。
当年,他和黄茜容打开桓鹿的棺盖之后,发现桓鹿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她的尸体,此时的状态,似乎更接近于“魔”。似死似生,不能言语,但却又能将她的命令,清楚地向李秋寒表达出来。
桓鹿当年是如何与李秋寒谈判的,已经不得而知。但最终的结果是,李秋寒杀死了黄茜容,而桓鹿夺舍,从此以黄茜容的身份,又出现在世上。
所以在白芜青的噩梦之中,每次在打开棺盖,黄茜容慌乱的叫“师兄”之后,梦就戛然而止。因为黄茜容只活到了那个时候。
之后的黄茜容,其实是桓鹿。
申凛爱上的那个黄茜容,其实也是桓鹿。
“黄茜容长得并不好看,我是说,还在时夜道时的她,”李秋寒说,“成为桓鹿后,她的容貌虽然不会老去,在之后的这么多年里,却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除了我,没有人注意到。兵荒马乱的年代,谁会在意一个女子的面容有什么变化呢?但是现在,黄茜容这么好看,是因为她的长相越来越像千年之前的那个桓鹿了。”
白芜青直到现在还记得去张明家那个夜晚之后,她在镜子中看到黄茜容第一眼时的感受。黄茜容的美貌中带着一股邪气,还有左眼下方的小黑痣。白芜青莫名地笃定,这颗痣是属于桓鹿的,而非黄茜容。
“也许现在想想,把桓鹿就这样从墓中带了出来,并非是明智的举动。她光是适应现代社会,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她的手段比较狠毒,让周围人都敬而远之,不过倒也好,最起码避免更多人接触到她。”李秋寒边说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