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指点,白芜青抬头望楼上看了一眼。
她看到楼顶边缘站着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袍的男子,脸色发青,扮相挺像短发版的楚人美,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白芜青吓了一跳,眨眨眼睛,那个身影又不见了。
申凛也看到了那个身影,她说:“还好,还是蓝衣。要是红衣,就更麻烦了。”
“要是红衣,我也活不到今天早上啦,”那个流浪汉一般的大师点头哈腰,“那就麻烦你啦。还有个事,他家只付了定金没付尾款,要是你能帮我稍微提醒一下就更好啦。”
“厉鬼的事情我来解决,”申凛说,“尾款你自己想办法,不行上法院起诉。”
那个大师摇摇晃晃地走远了,身上还挂着一张报纸。申凛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翻找了一番,拿出一把小刀递给白芜青。
“这是什么?”白芜青看着那把刀,刀刃只有十厘米出头的样子,裹着发黑的牛皮刀鞘。刀身几乎连刃都分辨不出来,也是黑乎乎一遍。
“这是杀生刃,名叫寸青。煞气很重,你拿在手中防身。别给我弄丢了,不然我捅死你祭刀。”申凛很温柔地说。
这把刀能杀人……不是,它杀过人?白芜青很怀疑。眼看申凛已经走远了,白芜青连忙快步跟上。
出事的人家就在顶层,六楼。其实非常好找,大门洞开,室内乱七八糟的。窗帘都拉着,大白天还开着灯,家具好像都有被搬过的痕迹,客厅地上扔着一大堆课本、用品、电脑之类的东西,好像是正在收拾孩子的遗物。
刚走到楼梯口,白芜青就感觉那种压抑的气氛越发凝重,似乎连空气都被凝结成了实体,她甚至感觉有一阵阵黑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缭绕。那大概就是申凛口中的“阴气”了。
申凛走进出事的人家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发呆,旁边站着一个男子正在抽烟,地上散落一堆烟蒂。申凛和白芜青走进来,两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申凛也没有多废话,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黄符,在指尖轻轻一抖,黄符便着了起来。申凛将烧着的符纸往地上的垃圾上一扔,哗啦一下,一股烟雾腾起,那特效很像茹鹤经常玩的那种。
这么一看,茹鹤也没有特别厉害……当然,可能是因为申凛太厉害了,毕竟这一行全靠同行衬托……
烟雾之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深蓝色长褂,脸色青白,双眼只见眼白不见瞳仁,双手不自然地悬在身前,十指都长着长长的黑色指甲。
尽管是白天,这副景象还是让白芜青有点害怕,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刀柄。
中年男人和女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那女人本来呆呆坐着,像雕像一般,看到这厉鬼形象,也不害怕,起身就要冲过来,被男子拦住了。
女子一边挣扎着一边对着厉鬼质问:“赵海鹏你说话呀,你快点说话,你说你是怎么死的,你凭什么自杀,你有什么资格自杀——”
厉鬼猛地冲到中年女人面前,长长的黑色指甲一下子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申凛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臂,厉鬼又退了回来,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门将他和父母阻隔开来。
“他只是在等你一句道歉,得到你的道歉,他就放下前尘,转世投胎去了。”申凛冷冷地说。
“我凭什么要跟他道歉!”中年女人大声冲申凛嚷道,“你是谁!你又是哪来的骗子!”
申凛微微一皱眉头,又一挥手,那个厉鬼立刻挣脱桎梏,直直扑到他母亲身上,仿佛是一团空气被撞开,霎时消失了踪影。
中年女人就像是被一颗子弹击中一样,忽然跌坐在地上,浑身打着寒战,动作之大,连头发都把脸遮住了,令人心生畏惧。她丈夫站在一旁,想要上前扶她,却又被她这副模样所慑住,一动也不敢动。
“芜青,帮我个忙,”申凛吩咐道,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嘱咐白芜青帮她递个水杯一样,“现在厉鬼上了他母亲的身,他们可能还要互相伤害一阵。一会儿我把厉鬼逼出来,你守住门,不要让厉鬼跑了。这块居民太多,会出乱子。”
“那我要怎样做?”白芜青颇为畏惧地看了一眼那个中年女人,她现在正在掐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似是尖叫,又被憋回胸间的怪声。男人在一旁抓着她的手臂,焦急地看着申凛:“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
申凛没有回答她,依然耐心地对白芜青说:“你把那把刀拔出刀鞘,刀刃冲外,横在胸口……对,稍微再高一点,就是这个位置……对,然后你站在门口保持住,不要把刀放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刀都不要放下来,好吗?”
白芜青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尽责地当一个门神。
“谢谢你,”申凛说,“我需要你。”
白芜青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申凛说她需要自己?
是幻听吧,一定是幻听吧?
已经来不及多想,眼看那个中年女人已经脱了力,瘫倒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哭泣,申凛迈步走去,此时她是背对着白芜青的,白芜青不知道她有一通什么样的操作,但一股黑烟忽然从中年女人身上腾起来,径直朝白芜青扑来。
白芜青一动不敢动,那股黑烟遇到刀刃,霎时像风一样,换了个方向,但并未放弃,又冲着白芜青发动了进攻。
白芜青只觉得好像是被一团极度湿冷的雾气所包裹,然而不同于单纯的寒冷或不适,在那团雾气中,她感到了浓浓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