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死活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那个小郎君的话,明明自个儿可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或许就直接开打了。
......好吧目前他应该是打不过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发脾气不是?
并不快乐的擦洗干净大锅,过后还被锅的主人指指点点,如果不是现在不方便撕破脸,他蠢蠢欲动的拳头早招呼上去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至少要等到混熟了再说。
甘宁皱着脸皮收拾完灶台,将抹布一丢,舀水浇了浇自己已经有些皱巴巴的手。
此时,屋外艳阳高照,颇为毒辣,即便屋内的温度还可以,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逼仄的热浪在涌来。
只晒一会儿便觉得皮肤滚烫,苦安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刚出苗的作物微微出神。
干完活的甘宁有些无聊,他凑到苦安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去看,盯了好一阵也没盯出什么,于是他问:“你在看什么?”
苦安边摇头叹气边回道:“没看什么,只是这天太热了,土地难熬。”
“近年来雨水的确少许多,”甘宁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他神色正经道:“说来,你似乎是从北边来的,那里的旱灾依旧严重吗?”
蜀地一带地势虽不适合种植,但好在人口也不多,因此种出来的粮还是足够吃的,再加上十几年前就有南迁的一部分带了比较先进的生产技术和足够的劳动力,因此自给自足差不多够。
这两年的旱灾蝗灾多在北方,老天不给饭吃,百姓还受战乱和腐败的统治折磨......这具身体里记忆深处的画面争先恐后的浮现,苦安皱皱眉,将之挥去。
“我曾远远见过一次,”苦安的语速十分平缓,“尸体堆成小丘状,那些尸体其中有骨瘦如柴的女子,有腹部高耸如怀胎六月的男子,还有四肢残缺的老人幼儿......”
人相食啖,白骨委积。
原主果然是个聪明人,她十分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粮食从来在身前的包袱被紧紧攥住,那颗善良的心并不泛滥的分给谁,而是理性的绕着人烟稀少的野路走。粮食艰难的维持到了她踏入蜀地......尽管命丧毒果,但这孩子却比其他人活的明朗。
甘宁面色一凛,他虽对北方的灾情战乱早有耳闻,却从未想过会是苦安描绘的这般景象。
“所以我能到达这里,能够与你相遇,”苦安收回放在院子里的目光,悠悠的与甘宁对视一眼,笑的温和:“许是用了这一生的气运,才得上天垂怜吧。”
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小郎君突然对着他抒情,甘宁眉心一跳,总觉得这话莫名有些奇怪,他坑坑巴巴发出气音,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什么:“你这人聪慧又能打,能一路相安无事走来自然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气运何干。”半路被他抢了马还留了人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气运。
“哈,”苦安轻笑一声,嫌弃般地推推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仔,“你待在我这里已有半日,还不离去吗?”
被催促离去的甘宁面上安慰之色已然褪去,换上不可置信:“你叫我在这毒辣的日照之下离去?!”
“老大不是常常去抢劫船只,会惧怕这烈阳?”
“......两者并无关联吧!”掐死这坏心的小郎君算了!
越是赶他走,他还就越不走了!
反正这几日也无事可做,并无有船队要来的消息,干脆就留在这里蹭饭得了。
这么想着,甘宁二话不说快速进了苦安的卧房,利落脱了鞋往她塌上一趟:“你老大我要午休了,不走!”
赶人未遂反倒被占了屋子的苦安:“......”果真强盗!
*
接下来的几天里,甘宁白日就蹲在苦安家中死活不走,晚饭过后才优哉游哉回自己府上休息。
这期间各种帮倒忙,越制止越来劲,苦安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刚做出的零嘴也立马被吃光了,以至于她无法备好足够的数量去卖。
被搅的基本没了好心情,苦安也不做什么新花样了,而是普普通通随便做着吃,有时候就吃上一顿的剩饭。
虽然蹭吃蹭喝的这厮会盯着饭菜嘀嘀咕咕,但吃的依然很爽快。
眼见已经好长时间没收入了,再过段日子流民到了就更赚不到钱了,苦安只好冷静地抹把脸,提着菜刀去找甘宁谈话。
“你究竟要做什么?”
“老大住在家中不是件荣幸的事情?”甘宁睁大眼睛,端的是一派的无辜,“若是开支不够,且随你老大我住......”
菜刀被苦安默默举起:“住什么?”
“住......”甘宁抽着眼角把那菜刀看了又看,这些天里常常见苦安用它,他是知道它的锋利程度的,可他回味了下吃过的美味,又回想起过去十几年吃的东西,狠下心闭眼大喊:“住我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