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营业结束,苏雨薇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晚上回到住处,累得身子挨着床就睡了过去。
胡新月没睡,苏立诚这一天也是折腾的够呛,顾着后厨还得支愣着耳朵听前面动静,他整个人像散架了一样,原来跟胡新月在店里,俩人换着班在后厨,还有喝口水的功夫,根本不会这样。
看着累瘫了的苏雨薇,苏立诚坐到床边,握住了胡新月的手,“媳妇儿。”
他喊了一声,却没再往下说。
苏立诚骨子里是个清高的知识分子,他有大部分男人的自负,可任何时代,没有八面玲珑的圆滑劲儿,都不会有太大前途。
从前在店里,胡新月总是尽可能的多做,十分的活往往她要干完六七分,她捧着苏立诚的男人面子,却完全忽略了两个女儿,在店里累成那样,回家她是真没有力气管孩子了。
所以,她不想惯着苏立诚了。
她疑惑的看着苏立诚,等着他的下文。
“我……”
苏立诚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以前有胡新月的无条件跟随,他觉得自己混的还不错,可过完年这些天,胡新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温温柔柔的,可她坚定着自己的主意,不听他的了。
最初他很愤怒,认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遭到了侵犯,可胡新月的坚定,又让他开始思考,难道真的是自己不对?
今天领着苏雨薇在店里一天,虽然客人走了许多,可他仍旧累得有些受不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等他回来见到妻子,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么些年,是胡新月在替他分担、成全。
苏立诚一直不说话,胡新月这才开了口,“你看雨薇累的。”
苏雨薇睡得很沉,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么大的力气,都打起了呼噜。
“其实我在店里,每天都很累很累,可我回到这个出租屋里,还得照管这个家,洗洗涮涮,连过问女儿的力气都没有。”胡新月想了想,眼眶不觉有点润,“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戴上的红领巾,不知道她考试考得不好是因为什么,不知道她在班里有没有被人欺负……”
她再绷不住,趴在苏立诚怀里哭了起来。
以前陪着苏雨晴看心理医生听讲座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可是她从未深入去思考过,她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苏立诚也是一片心酸,可他又觉得,这年月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咱们马上就能买房子了,不行爸也快退休了,把老家的宅子卖了把爸妈都接城里来,也就这一年,一年后就把雨晴再接回来上学……”
“不!老家的房子不能卖!”胡新月擦掉眼泪,觉得苏立诚对苏家寨的老宅,真是一点留恋也没,一有事就想卖老宅,“那天你走后,爸的那个学生,叫牛广元的到家里来了,给爸提了大包小包的,说是想在村里弄块地整个庄园。”
“我认识他,还比我小两届,听说挣了大钱了,”苏立诚的语气有点酸,他知道牛广元这个人,眼子活会来事儿,听说这两年还攀上了大领导钱挣了老多,都住上大别墅了,“他不也是咱们村的,虽然老宅子卖了一家子都迁走了,可他叔伯在村里的也有啊,都能帮他问,干嘛来找爸?”
苏立诚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敏锐,一下就把问题点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后来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正好跟他的车擦边过,车子开的慢,我听见他跟人说什么拆迁。”
“拆迁?”苏立诚惊了,“别闹了,咱们那说郊区都是远郊的地方了,这市中心曲家屯还没拆呢,能拆咱们那儿?”
“那你看,苏家寨又不是离市区近,又没厂子也没景致,他干嘛冷不丁要来咱们村买地呢?”
“可我跟新宝去看得那阳光花园,是在市区西北边,开发商打的广告就是新城中心,鲁阳市中心就算要迁,也应该是往那边迁的呀。”
“开发商的广告语,能信么?”
广告这玩意儿,确实不好当真。
可有了胡新月这番话,苏立诚肯定不会再动卖老宅的心思了。
“我听那牛广元说啊,这两年鲁阳市搞城建,绿化树苗市场特别好,那些树苗都是好活的,按时浇水就行,还有果树,虽然麻烦但是见效快,咱们回去又能看着女儿,也能种树挣钱,不比在这城中村里累死累活要舒坦许多。”
“可、可万一拆迁那是你听错了呢?”
“错就错吧,这店虽然比种地来钱快,可咱们两个老黄牛似的转,孩子也顾不上,而且根本也挣不到什么大钱,到时候钱钱没落着,孩子孩子跟咱们离了心,累死累活换个鲁阳市民的称呼我不稀罕!我宁愿守着女儿回村里去种地,也不想在这污糟的城中村里待了。”胡新月说完翻身上了床,再不说话。
这时候的人都是削尖了脑袋要往城市去,哪里会想到不过短短十年后,人会反过来往农村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