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枫叶枯败,在皇宫深处的冷宫中,有一座宫殿既偏僻又阴森,院前一地的枫叶无人打扫,朱门颜色暗淡。
就在这个处处透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宫殿之内,有一个房间,黑乎乎的,窗户和门都锁死了。
在一动不动的桌子、椅子、床榻中,有个东西动了,床榻上趴着的一个孩子疼的叫出声,瘦削的身子微微颤抖。
他是真的疼啊,特别是胃,一抽一抽的疼,宁白感觉这种痛苦有些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经历过。
也许是自己之前胃不好吧,他一边思索一边放弃挣扎,渐渐的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宁白浅浅的呼吸着,平复心情。
他走下床,往前走了两步,在右前方的桌子上摸索到了一盏油灯。
油灯?他抬起小小的双手,微微睁大了眼睛,真的……穿越了……
灯光乍亮,将房间中的人与物照的清晰明白,宁白扫视了一圈,发现布置古色古香,简单朴素。
这时,他感到脑袋一阵发疼,一种不属于他的记忆顿时涌现眼前,胡冲乱撞得眼前发黑,既陌生又熟悉,
原身名叫魏谨,是魏国的一名皇子,所在的魏国是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年年有番邦朝贡。
按道理,他应该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魏谨却近乎走到绝境,他的母亲云妃没被打入冷宫之前曾经艳冠六宫,可惜恃宠而骄惹怒龙颜,牵连了年仅十岁的儿子。
自打进到冷宫,云妃就开始吃斋念佛,无心勾心斗角,三年了,皇帝一步也没踏足过这个地方,估计不说名字,把魏谨拎到他面前都不认识。
从云端跌落泥潭,小小的魏谨吃尽了苦头,前一年宫女太监们还觉得这对母子还有出去的希望,到了后两年,他们也就明白了,皇帝是绝不可能再召见娘俩了。
剩菜剩饭端给娘俩,每天冷眼相对,态度懒漫,大人不好欺负,小孩儿人家又不管,渐渐的,这些下人们在别的主子那受了气,就撒在小包子魏谨身上。
他看了看破旧的桌椅,露出黑土的白墙,以及……天花板的角落里的一张蜘蛛网,心中不免有些哀戚。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
宁白刚刚就觉得身上的衣服空空荡荡的,他摸了摸胸口,手感就像摸到了一块排骨,没有一丝肉感,硌的人手疼。
想去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他沉默了许久,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未来的事情,魏谨没当几天皇帝,就暴毙身亡了。
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个少年性格孤僻阴郁,善于伪装,城府颇深。
之所以被认为是个人人可欺的软柿子,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整个皇宫都知道这位皇子不仅不受宠,还是个“痴傻儿”。
他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增加一分疼痛,周围很安静,他试着感受附近生命的存在。
“老前辈?”
“……”
然而,什么都没有,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
宁白……不,他现在是魏谨,拳头攥紧,他不明白对方把他送来这个时代做什么,让他从此以后都当个傻子吗?
他……什么都没有了啊。
片刻后,魏谨勉强爬到桌子边,想找点吃的填填胃,却摸了个空,肚子还在咕咕的叫唤。
他绝望的抬头,却看到窗子外,半空中的枫叶在飘落,一派凄凉的的景象,不远处的院子里还闪着昏黄的灯火。
魏谨迷迷蒙蒙的推开门,拖着沉重的躯壳走到了院子外,夜晚的秋风太过寒冷,呼呼的吹打着他的脸。
陈旧的木门并没有合紧,透过一丝缝隙,可以看到一尊巨大的佛像,掉漆的痕迹斑驳,可见是许久没人来修缮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静心殿,随即又往里面打量。
在这尊庄严的佛像下,一个尼姑打扮的女子跪坐在蒲团上,身形消瘦,魏谨看了一会儿,应该是云妃没错,犹豫了一下,仍是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母妃,我饿……”
回荡在整个房间的敲木鱼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周而复始的敲打。
魏谨轻手轻脚的走到女子身边,视线一直盯着供台上的一块卖相不太好面馒头不放,他咽了口口水,过了一会儿,抬起了鸡爪一样皮包骨的手。
那只手抬起来都没有力气,颤抖着,动作很慢的把馒头拿了过来。
嗯,这位母亲没有打他的手。
魏谨放心的咬了一口大馒头,忽然耳边清净了,头顶一道声音轻轻的说道,“都拿去罢。”
他不经意对上了那双极好看的眼睛,那是即使被岁月的风霜掩埋过也无法抹掉的风华,无悲无喜,只有淡淡的怜悯。
魏谨感觉嘴里的馒头有点苦,却挨不过肚子的摧残,所以也不客气,瞅着量,多拿了两个馒头。
他生怕被人抢去一般揣在怀里,躬身磕磕绊绊的行礼,道:“多、多谢母妃……儿、儿臣给母妃跪安。”
他如来时那般静悄悄的退出去,带上门,一瞬间木鱼声隔绝在内,寒冷的风又缠上了他。
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肚子有了几个馒头的填充终于安分了些。
于是,他盖着棉絮不多且有些发潮的棉被,偶尔飘进来一缕缕寒风,度过了一个没有噩梦却不甚安稳的晚上。
……
翌日,太阳升到地平线之上,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连一向冷清阴森的冷宫似乎也多了一分暖意。
许久之后,冷宫门口终于出现了两个宫人,一个太监打扮,脸上涂的粉白,脸上有一股傲慢不快之意,身后慢半步跟着一个粉衣宫女,低眉顺眼的。
“杂家今天又得来送这点吃食,浪费时间浪费功夫,又讨不到半点好处……”
那宫女也讨好的笑着,附言道,“李公公说的是,这清萍宫的贱蹄子和她的小拖油瓶天天就知道为难咱家,指不定哪天就让佛祖收了……”
那李公公觉得小宫女这话深得他心,却佯装板起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骂道,“好歹是一宫娘娘和小皇子,你这话别叫人听见了。”
小宫女心照不宣的闭嘴,仍端着吃食跟在李公公身后。
“都怪小庄子昨天手气太好,赢了我,让我一大早就做了这份苦差事,晦气!”
走到清萍宫前,李公公想起了昨天输了钱的事,心中就气愤的不行,脚步就随即加紧了。
两人直奔小皇子的住处去,也不顾什么礼仪,直接就推开了门,他脸上有明显的戾气,他以为小皇子会像平时一样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傻笑着讨吃食。
腿上没有预期中的沉重感,李公公疑惑的看去,却看到小皇子竟然在照镜子。
那副专注认真的模样,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神采,随即,小皇子顿了一下,抬起头对着两人痴痴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