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天。
姑苏山月手里拿着一支硬笔。
苏饴糖寄给他的,合着一些绘画图本和玉简一起,她管这个笔叫炭笔,还给他讲什么素描、色彩、结构、比例……
笔端上有根青色小羽毛,说是青鸟脱落下来的幸运小羽毛,也就是……
云听画的毛。
他好几次想扔掉,后来发现用这支笔画画是要得心应手一些,就默默忍了下来。
这些年,他的绘画水平进展很大,至少画什么是什么,不会跟原物相差太远,至于构图和意境什么的……可能他天生不擅长绘画吧,水平实在有限。
不过他那一笔字却是越写越好,以剑为笔,一笔一画如剑起式,横撇竖捺皆是剑招,垒砌层峦叠嶂,江山如画。
字刚则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字柔时如青烟缥缈,清新洒脱。刚柔并济,亦浓亦纤,这天下山河皆藏在字符里,虽不如画面来得直观,却依旧摄人心神,威力无穷。
墨剑注重的是意境。
绘画和文字既然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它也就不介意自己是用来画画还是写字了。
姑苏山月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剑。
墨剑剑灵坐在窗外的湖边钓鱼,他在姑苏山月拿剑的瞬间扬起鱼竿,从湖中钓起了一尾红鱼,他将鱼从鱼钩上解下,看清那条贪吃的鱼后摇摇头,“怎么又是你!”
他笑笑,双手捧鱼将它重新扔回了湖水里。
鱼蹦出水面吐出个泡泡,说:“我想被你捧着呀。”
姑苏山月住的地方灵气充裕,湖里养的鱼都有灵智,墨剑笑笑,收起鱼竿,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姑苏山月旁边。
“想好了?”
姑苏山月点头:“嗯。”
朋友有难,他不能不去。
他本就动摇,看到墨剑温柔地看着小鱼,姑苏山月心想,“墨剑温柔,对一条鱼尚且如此,那他愿不愿意,跟一个明知道朋友有难,却不施以援手之人呢?”
更何况,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他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欺凌弱小之人。
他一直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也正是因为此,他在剑冢内才没有抢别人的剑过河,才能跟他们交朋友,才能得到墨剑的认可。
他不想叫墨剑失望。
更不想叫自己失望,在以后的某一天,因此而后悔,让心中蒙尘,甚至于产生心劫。
中三天,天道压制比下三天要轻多了,他得去。
打定主意后,姑苏山月直接离开宗门,走到宗门外时,忽收到师父传音,他加快速度想飞走,奈何身子被灵气绳索捆住,就听师父道:“想去哪儿?”
姑苏山月:“去附近转转。”
师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去帮下界那几个飞升修士?”当年他这徒弟就在他面前提过,对他们很是称赞,只是那时候他觉得这天下天才甚多,对几个下界修士不需要那么关注,如今么,他依旧是同样的想法,却也知道,那几人飞升的消息,会让自己这弟子心神不宁。
他猜他可能会去,就一直关注着姑苏山月。
果不其然,还想偷偷溜去。
他长叹一声,“上三天也要变天了。仙鼎楼的人,往空桑门去了。”
空桑门都没去接那个有天剑竹的女剑修,足以说明,空桑门现在情况很严重,大家都在猜测,水辛夷伤得很重。
“仙鼎楼。”提到仙鼎楼,姑苏山月就皱眉头。
仙鼎楼靠玄音璧起家,一路吞并了无数宗门后扩张成了天阶大宗,门内弟子竞争激烈,对外则犹如一群豺狼,凶狠残暴又贪食。
难道仙鼎楼打算趁空桑门主境界跌落对空桑门动手,那可是空桑门!空桑门虽也是天阶宗门,但它远远凌驾于其他天阶宗门之上,因为,空桑门有神器。
当年的顾天河,就是空桑门修士,他将天河剑阵等传承,一并留给了空桑。
“我们……”
“我们跟空桑门有怨啊,当年,你师叔就陨落在那里。”
“而且,仙鼎楼掌控着进入神迹的真正钥匙。”若是其他宗门,或许还有人去帮忙,可现在这样的情况,空桑门主境界已经跌落,谁又愿意冒着永远无法进入神迹修行的危险去得罪仙鼎楼?
“神迹……”他想说神迹并不是非去不可,苏饴糖他们的想法虽然难以接受,但他总觉得,那就算不是完全的真相,也十分接近真相了。
苏饴糖告诉了他。
他也告诉了师父。
然而,没有办法。
他们不可能叫所有人不进入神迹,甚至都不能叫宗门的修士不进去,不进去短时间可能看不出问题,时间一长,宗门整体实力大跌,在如今这个环境,境界比不上别人,就会处处受压制,最终,被人吞并也说不定。
“你去,我不拦你。”他将一个玉扳指递给姑苏山月,“量力而行。”
姑苏山月:“是,师父。”
等人走后,他才长叹一声,“老夫一生精明,临到老了,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