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顾朝明在成绩上没有多大野心,他不求一步登天,他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但他至少希望能达到自己最低的预想成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许是对顾朝明最好的赞美。
423分,比顾朝明预测的最高分还多出二十多分,初看到423这个数字顾朝明还不敢相信。简单的三个数字再三检查,不知道看过多少遍。
在和林见樊对完答案后,顾朝明将所有不确定分数的题目预估到最高分才四百零几分,预估的平稳分数在三百七十分左右,最后却比预估成绩多出五十多分。顾朝明不知道这五十多分是从哪些题目里来的,但这无异于给他马上到来的寒假开了一个好头。
圆圆的欢乐简单,一块饼干、一粒糖果、坐一次旋转木马就能轻易获得,顾朝明的快乐有时也来得轻易。
一次好成绩,林见樊的一个笑容。
“哟,新学霸,上四百分的感觉怎么样?”苏炳走到顾朝明桌边拍拍顾朝明的背。
“还行吧,”顾朝明转头问苏炳,“你不是说期末给我们看看你的真实力嘛,我可看着了啊。”
“我这次不发挥失误嘛,下次下次,看我下次。”
苏炳逃避自己成绩话题傻笑着,顾朝明却正色道:“不和你说笑,你不是说我们和西立考同一个大学嘛。”
“西立嘛,他肯定又进步了,我这次纯属失误。”
顾朝明不信地看苏炳几眼,说好一起考同一个大学,顾朝明不希望到时候一场空,还想问问苏炳到底有没有底,转头却见林见樊从后门走进来。
脸上为未来能否考上同一所大学的担忧转为看到林见樊的笑容。
林见樊是一颗蜜桃味的糖,一见到他,顾朝明的嘴角也是蜜桃味的。
“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林见樊走过来对顾朝明说。
老陈找出班上要抓紧督促的几个同学谈话,其中就有顾朝明。
“这次考得很好啊,有四百多分了。”
老陈从文件夹里抽出这次的成绩表指给顾朝明看,帮他分析:“你这次数学还可以,英语的话差点……”
“寒假来了,在家也要好好学习,别落下了……”
一番嘱咐,顾朝明站在一旁安安静静认真听着。
“老师,寒假快乐。”顾朝明心情好,临走时对老陈说。
“寒假快乐。”老陈笑笑。
走出办公室,长长的走廊盖上一层阳光的绒被。走廊下的花圃里花儿凋谢,绿叶仍然在焕发它顽强的生命力,持续几天的白雪停歇在花圃旁的小路上。
他生活中最重要的几个人,苏炳、岑西立、林见樊并排站在走廊的围栏前,在阳光的照耀下聊天。
苏炳明笑声最大,动作夸张。岑西立吐槽他,林见樊站在一边不说话淡淡地笑着。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注意到顾朝明走来的身影,三人回头朝他看来,脸上都带着被苏炳逗笑的笑容。
苏炳大幅度地朝他招手,让他快点过来,岑西立站在一旁,林见樊笑得浅淡而温暖。
阳光,绿叶,白雪齐齐到来。
他所爱的人也全都在。
这梦一般的场景让在办公室受尽夸奖的顾朝明心头加上一个暖炉,将冰冷十七年的心脏烘暖。
遇见林见樊之后,他的生活变得有那么一点美好得不像话。
一个月的寒假,顾朝明曾好几次梦到这天,梦到那个充满阳光、绿叶□□的冬天。
不只一个寒假,未来也是。
寒假不比上学,顾朝明从放假后就再也没见过林见樊,虽然每天和他聊天,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是充气的气球,只是表面看起来充实。
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说:“你已经好多天没见着他了。”
内心竟然自动数起没有见面的日子来,新年还未过,顾朝明就已经盼着开学。
自己好像有点想他了。
顾朝明羞于承认,但他知道自己是想他了,想到必需要见见他才行。
必须找个理由去见见他,不然我太难过了,顾朝明想。
苏炳约好的电影是最好的机会,顾朝明昨晚问苏炳他能不能带林见樊一起去,苏炳连带着岑西立“围攻”他好一会。
“当然可以,不过到时候电影院可就亮了。”苏炳说。
“?”顾朝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和西立两个一千瓦的电灯泡贼亮,能把电影院都照亮来。”
“滚。”
苏炳还说:“西立,到时候我们就买两张夹在他们中间的票,让他俩坐两边,急死顾帅,哈哈哈……”
顾朝明对着屏幕叹气,他这约人看场电影不容易啊。
给林见樊发完邀请他看电影的信息,听到外边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顾朝明朝楼下看去。
前几天落下的雪还未消融,几个小孩穿着厚实的棉服在楼下打雪仗。
楼底下的孩子们兴致勃勃,一人一个雪球砸向对方。
顾朝明裹着林见樊送给他的红围巾走下楼,看到小孩们打雪仗心痒痒,也想抓一把雪来玩玩。
刚下楼就见周函从拐角处走出来,路过打雪仗的小孩还差点被他们误伤。
顾朝明抓起地上一把雪捏成圆球,朝周函砸去。
雪球砸在周函蓬松的棉服外套上裂开,变成散雪落在地上。
周函躲过打雪仗的小孩,没躲过看起来成熟却还有童心玩打雪仗的顾朝明。
顾朝明拿雪球砸他,他也毫不犹豫地从路边抓起一捧余雪。
雪球在冬日阳光下朝站立在单元楼前的顾朝明奔去,顾朝明跑开后报复地抓起一把雪又朝周函扔去。
周函还招手叫那群小孩过来帮忙:“快过来,帮哥哥围攻他。”
顾朝明也收了几个“小弟”来帮他对付周函。
阳光照耀着顾朝明的笑脸,嘴中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中消融,手被冻得通红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将手中的雪捏成雪球砸出。
两个十七岁的少年陪几个孩子,或者说几个孩子陪他们两个十七岁的人打了好一会雪战。
打完雪战没几天后就是新年,大年三十顾朝明照样早起,起床铺好被子拉开窗帘,完成每天早上重复的动作。
楼下别人家窗户上贴着庆祝新年的倒福,顾朝明立在窗前,望着别人家窗户上的倒福发呆。福字也搞起集体排斥,对面楼的福字集合起来嘲笑顾朝明家冷清。
顾朝明一气之下拉上窗帘,抬手抓抓睡乱的头发。
只是一年的结尾,也不过平常的一天,家里冷清一点也没什么。
楼上飘下吵闹声,顾朝明不禁朝自己房间合不上的房门看去。门板上千疮百孔的伤口已经成为过去,门板不像人类的伤口会愈合,它永远敞开着,向人们敞露它无法愈合的伤疤。
以前的大年三十顾朝明总是在一阵乒乓声中醒来,那是曲盈逸在做饭。平常日子里顾朝明还能克服困意起床刷牙洗脸去帮忙,可大年三十他总是放肆,在厨房乒乒乓乓的响声中闭上眼再睡个回笼觉。
今年的春节他只能在楼上吵闹的准备声中醒来,望着对面楼的福字,继续听着楼上的吵闹声。
离开母亲,他似乎失去了孩子一样撒娇耍赖的资本,睁眼便是现实的天花板。
这是顾朝明早就想象到的场景,可真正面对,一时间还有点难以接受。刚放寒假准备好应对自己一个人冷清的新年,没想到顾涛会留在家,可顾涛留在家和不在家没什么两样,照样冷清,只不过增加上一段呼噜声和一双筷子。
那些承载着母亲饭菜香味的新年再也不会有了,顾朝明坐在床边转头看向拉上的窗帘。
书桌上的手机在沉寂无声的房间中亮起,一声响亮的提示音打断顾朝明对于与前一十六年完全不同的春节的不适。
顾朝明移到书桌边,拿起桌上屏幕还未暗下去的手机。
流星撞击地球,海浪淹没村庄,顾朝明春节清晨的不适,应该说从曲盈逸不带提前预告直接离开他的生活后,所有的不适与委屈通通都在那条四个字的信息中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