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叶骞的事,柏炀开车送陆念回家?。进小区后,他没把车开进停车场,只是停在小区楼下。
下车的时候,陆念没着急关门。他停住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柏炀,差点脱口而出?,问柏炀怎么不?下车,怎么不?和他一道?回家?。
半晌,陆念眨眼耸肩,轻笑一声,顺手关了门,大步往前走。
柏炀有家?有业的。就算柏建国走了,柏太那边也?是家?大业大。柏炀之前住他家?,不?过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柏炀才暂住他家?。
说是暂住其?实都是说过了,只是偶尔几次特?殊情况,柏炀才不?得不?留宿。现在大过年的,公?司也?没什么事儿,柏炀自然是要回家?过年的。
看着陆念离去的背影,柏炀摇下车窗,半伸出?脑袋,冲着背影喊了声,“我开你车走?”
陆念没回头,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柏炀没着急摇下车窗,他靠在椅背上看着陆念的背影一点点地在视野范围内变小。
新春将近,小区里处处都透露着合家?欢的气氛。老老少少带着孩子抱着狗,穿着红彤彤的棉衣,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一家?人喜气冲冲地往小区里走。
陆念着一身黑,风把他的围巾吹得飞起。他孤身一人,脊背挺得紧直,双手抄在兜里,不?疾不?徐地往小区里走。在热闹的人群里,他显得格外突兀。
柏炀想?起小时候,他和陆念、贺暮一起过年时的场景。
那时,柏建国天天不?着家?,柏太也?巴不?得这样,省的看见柏建国就糟心。每逢新春,柏太就带着柏炀去母家?那里过年。
而陆念家?的那点破事,别墅区里人人都知道?。陆家?不?可能接陆念回本家?过年,而保姆过年也?要休假。所?以每年新年,陆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于是到了新春,贺暮都把陆念带到自己?家?过年。陆念从?小就能说会道?,对着除了柏炀以外的人,演戏装乖都是一流。贺暮父母都是传统学者,也?喜欢陆念这样乖巧的小孩,对陆念和对亲儿子一样好,贺暮有的东西陆念也?一定会有。
柏炀在姥爷家?过年,看到家?里能说会道?的小辈窝在姥爷身边,讨老人家?欢心的模样,他总想?到陆念巴结逢迎贺暮父母的模样。甚至,他连陆念如何讨贺暮的欢心,如何趁机和贺暮更亲密,如何给贺暮说自己?的坏话的模样,都能想?到。
一想?到陆念,一想?到脱离了他监控的陆念,柏炀就如鲠在喉。好不?容易陪着老人守完岁,他就执意要回家?。
柏太也?是个随性的人,见他坚持,就让司机把他送回家?。柏炀一回家?,二?话不?说就往贺暮家?跑,他要去盯着陆念。
贺暮父母也?是来者不?拒。老俩口见柏炀回来了,也?笑眯眯地拉着他一起吃饭一起住。反正?一个孩子也?是养,三?个孩子也?是养,在老俩口眼里没什么区别。柏炀进屋后也?不?客气,就专坐在陆念对面,盯着陆念的小动作,防着陆念对贺暮逾矩。
柏炀还记得有次过年,贺母还给陆念织了顶红帽子,说是一定要给陆念补上本命年没有穿红的遗憾。红色毛线帽子很憨,但戴在陆念脑袋上却?意外好看。
就连柏炀也?觉得陆念看着顺眼了些。没想?到,陆念在没人的地方就挑衅他,说贺母就给自己?织帽子,不?给他织。
柏炀不?忿,闷声站在贺母身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让贺母给自己?也?织一顶帽子。陆念却?在这时走了上来,笑嘻嘻地道?,“哎呀,柏炀今年12岁。他才是本命年,这顶帽子还是柏炀合适戴。”说着,就把红帽子扣在他脑袋上。
柏炀小时候野,天天往出?跑,皮肤被晒得黝黑,加上他一向个高腿长?。以至于他戴着红帽子,倒显得土里土气的,像搞笑小品里的猥琐大叔。
贺家?老小指着他笑了好半天,其?中就属陆念笑的最开心,最欠揍。
但柏炀最后也?没把帽子还回去。
笑就笑呗,反正?他从?陆念手上抢的东西,这东西还关乎贺暮,他没理由再还回去。
后来贺母为了补偿陆念,又给陆念织了一顶黑色的帽子。14岁消瘦的白净少年,戴着毛线黑帽子,既英俊又温暖,惹得不?少小姑娘频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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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到了除夕。陆念睡了个自然醒,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下,打车去墓园,买了束花还有些祭奠用品,给他母亲扫了个墓。
结束后,他又打车去贺暮家?。他从?住到陆家?后,每年过年都是在贺暮家?过的。哪怕贺暮已经出?国多年,他也?照常去贺暮家?过年。他陪着贺父贺母,贺父贺母也?陪着他,算是相互作伴。
尽管新年礼物早就让娜娜寄给贺家?了,但陆念也?没空手上门,还是买了些老人的保健品。
到了贺家?,陆念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年轻的英俊男人,对方穿着居家?睡衣,看着刚20出?头,稍显锋利的面庞上还是有藏不?住的学生稚气。
两人相望,皆是一愣。
陆念回神,对男人礼貌一笑,“新年好,请问贺老师和叶老师在家?吗?”
男人沉默地点点头,闷声接过陆念手里的大包小包,请他进来,又顺手关上大门。
贺母听?见声,从?厨房小跑着出?来。她看了眼陆念带的礼物,嗔怪他乱花钱。陆念也?不?说话,任中年女人喋喋不?休地念叨。
说了半天,贺母才一拍脑袋,对着陌生男人和陆念互相介绍道?:
“小林,这是陆念,是和暮儿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念念,他是林逸,是暮儿的...也?是朋友。”
说到最后,贺母眼神稍显回避,说得也?有些尴尬。陆念眉头微挑,却?也?没多问。他简单地和林逸握了个手,算是打了招呼。
贺父听?见屋外声音,也?从?书房走出?来。他拉着陆念坐在沙发上,询问他工作上是否顺利,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陆念剥着橘子,打趣道?,“贺叔,还把我当小孩呢?”
贺父眉毛挑得老高,“你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当年就是我没盯着你,你才能干出?那样的蠢事!”
“是是,您老说的对。”陆念顺着贺父的话往下说,又顺手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贺父,“我不?该为了暮哥冲动。”
贺父还没说话,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林逸,不?轻不?重地把手里的水杯放在玻璃茶几上,茶几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为了贺暮?”贺父扫了眼林逸,又轻轻地重复了遍陆念的话,他没接橘子,只是抬眸看着陆念,眼里带着中年人特?有的笃定的意味不?明的探究。
这眼神太直白了,陆念一时没能抗住。他战术性地向后靠了靠,露出?求饶的笑容,伏小做低道?,“知道?错了,您老就别揪着我了。”
“你呀...”贺父轻嗤一声,把橘子扔进嘴里慢慢嚼着,眯了眯眼。
两人又聊了会,林逸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书,要和贺父探讨学术问题。陆念也?趁机开溜,摸到厨房,给贺母打下手。
厨房里,贺母一边洗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和陆念说林逸的事儿。
贺父是S大物理系的客座教授,林逸是他学生,现在读大三?,明年才毕业。别看林逸还没毕业,却?已经发了很多篇C刊,算的上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贺父的得意门生和关门弟子。
陆念应了两声,心里还在琢磨贺父刚刚那一下,是什么意思。当年那事他没给任何人提过柏炀,贺父讲道?理是不?知道?的。但想?起刚刚贺父的眼神,他一时也?有点拿捏不?准。
吃了年夜饭,贺父拿出?红包,塞给陆念。陆念也?不?墨迹,笑着收下,接受两个老人的祝福。他又坐了会,看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他离开的时候,林逸却?没有要动身的意思。而在换鞋时,陆念又留意到在贺家?鞋柜里,有两双明显不?会是贺父这个年龄人穿的运动鞋。
大年三?十的晚上,不?好打车,陆念沿着马路往家?走,权当消食。他给贺暮拨了个电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陆念顺嘴道?,“今天去拜访叔叔阿姨的可不?止我一人。叔叔阿姨又出?去认干儿子,散播爱心了。”
“自己?儿子在国外,他们不?操心,反倒还出?去认儿子。”贺暮哼笑一声,又好奇追问,“谁呀?叫什么,我看看我认识吗?”
“叫林逸,是贺叔的学生?”陆念回忆了下。
“他?不?是他...”贺暮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顿了顿,他自言自语了句,“大过年的,他怎么去我家?了?”
陆念没说话,故意抛出?去一个间隙,贺暮没在这个事儿上多做停留,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陆念也?没再追问。
两人聊了挺久,陆念走到了家?。他刷指纹开门,可按了半天门也?没动静,估摸着是密码锁没电了。陆念收回手,下了两层楼梯,在安全通道?的防火栓后面摸出?备用钥匙,又上楼用钥匙开了门。
贺暮还在分享国外的生活,陆念开了免提,一边听?着,一边走到电脑前,上网查询密码锁要怎么充电。他刚打开浏览器,网页就提示几篇知网文章已经下载好。
这个电脑他很久没用过,都是柏炀再用。
柏炀还看知网?
陆念顿了下,点开下载链接,里面是几篇关于“导演中心制和制片人中心制”的文章。他回忆了下,是上次他们在《凶手》剧组遇到的问题,柏炀私下还在做功课。
挺好的,柏炀的自驱力比他想?象的还好。也?许很快,柏炀就能独立运营柏氏,不?再需要他帮忙。
尽管一切都在陆念的掌握之中,但心底还是有丝怅然若失的无奈。他也?是时候该去盘算盘算自己?后面的路,离开了柏氏,他要去做什么。
贺暮还在电话那头絮叨,陆念回了两句话,又关了知网文章,返回浏览器页面,正?要输入密码锁的型号,却?发现搜索记录里的第一条是,“在电影拍摄中如何确立导演中心制?”
陆念握着鼠标的手一顿。他想?了想?公?司接下来的电影计划,只有《清渡》这一部电影。之前柏炀有意让他去做导演,现在柏炀又在查如何确定导演中心制。
陆念握着鼠标,盯着屏幕,想?起那次在公?司年会上,也?有人和他说,柏炀在咨询业内人士,在电影中导演中心制确立的问题。
倏地,大门门锁处传来悉索的动静,可折腾了半天,门却?也?没开。陆念闻声回神,看向门外,嘴角上扬,眼睛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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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小念我说话你听?到了吗?是信号不?好吗?”贺暮半天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便催问道?。
陆念捞起手机,起身往门口走,“暮哥,我这有点事儿,晚点再给你打过去。”
贺暮在电话那头哼了声,顺他意,挂了电话。
陆念走到门口时,门上的动静已经停了,门上静悄悄的,甚至远远透过猫眼,也?可以看出?屋外楼道?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