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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过生日(三)(1 / 2)


刘戡生日在周日,但他请大家周六晚上去他家。因为周六晚上他爸妈都不在家,两人都在医院工作,都要值夜班那天。

周六下午谈君子要去武馆,她和昌缨说好了,到时她就自己直接从武馆去刘戡家。

说起来开学以后谈君子去武馆次数明显减少,周末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属于那种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总是很容易对一件事情产生兴趣和热情,但真正坚持下来的没有多少。而昌缨和她正好相反,昌缨的乐趣不多,但每一样都能做到很好很深。

关于兴趣和梦想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次深入的交谈。

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刘戡买了一张盗版VCD,是部恐怖片《幽灵船》,借给昌缨看。那时候正版VCD可以看的不多,大多有意思的电影都是从盗版摊子上淘换来的,比如终结者,比如勇敢者游戏等等。

所以昌缨叫来谈君子一起看。大周末的,两人下午在家窝沙发上,还拉上窗帘为了营造恐怖气氛。

凭良心说这部电影还可以,但最后谈君子的关注点歪了。她当时感慨,说里面的反派好执着,在时间的循环往复中就为了害人,这么坚持做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他的优点。

然后两个人就从这样一部低成本恐怖片里的反派聊到了梦想。

谈君子坐在沙发的一角,看着片尾的滚动演职人员表说,仔细想想似乎自己并没有十分想成为的人。小学时老师让大家在纸上写以后自己想当什么,当时她在看TVB的刑侦剧,于是她随便写的,写的警察。她觉得应该大部分小朋友也都是随便写的吧,很难想象那么小的年龄就对职业啊未来啊有清晰的概念。

昌缨在沙发上另一侧,手臂支在扶手上,声音很低。他说自从小学三年级学完《赵州桥》那一篇课文,就一直想当个桥梁工程师。后来老师让写自己的理想职业,他就是很认真的写的桥梁工程师,并不是随便瞎写。

现在这个梦想依然没有变。只是随着知识的增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深入,这个梦想逐渐清晰了而已。比如小学时只是知道工程师大概是做什么的,是一个笼统的概念。现在就知道要当工程师的话大学需要去学土木工程,那么相比于小学来说,此时的他知道了如何去一步步实现这个梦想。

谈君子还挺惊讶的。但随后想想,昌缨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想什么,做什么,从来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总是在之后的某一个时间点,让周围的人猛然意识到,原来他是这样想的,或是原来他会做这些。有些事是这样,而有些事可能旁人一直不知道,他也不热衷于让别人知道。

那次对话应该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去聊自己,聊未来。

两个人一起长大有诸多好处,比如两个人彼此信任,又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同时,正是因为两小无猜这样长大,谈君子往往会忘记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去看昌缨。所有所有,他的优点、他的梦想、他的性格似乎都被“我和他很熟”掩盖掉了。

在外人眼里,昌缨一定是个又优秀又强大的人吧。

想到这里。

“我还挺羡慕你的,对于我来说,未来就是一团雾,我只有走过去,才能看清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有时候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左突右撞。不像你,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一种坚定的期许。”谈君子说。

“这并没有好坏之分啊。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有的人手里有地图,他知道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前走,就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还有的人,风风火火,没有目的地,你说这样的人不好吗?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不是非得一定要去到想去的地方才是好事。你一路往前,往左,往右,甚至往后,你看见的比一路笔直的人要多得多。你解锁了很多我解锁不了的事情。”

“人生没有弯路这样的说法,只有远近之分。好坏也很难讲,性格不同,道路不同。仅仅只是不同而已。”

“你如果能知道别人怎么看你的,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好了。所以,就做自己就好,没必要学别人。穿自己的鞋,走出自己的脚印。”昌缨最后评价道。

然后两人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然后谈君子开口:

“你是在夸我吗?”

“那当然。”

“那你怎么知道别人怎么看我?”

“我猜的。”昌缨站起身把电视关了,还把窗帘拉开了,午后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他心里在想,因为我就是这个别人啊。

*

谈君子虽然已经对练武术失去了兴趣,但支持她周末去武馆的动力变成了武馆的小伙伴。牵牛和她关系尤其好。

这帮小孩儿除了牵牛马上小升初了,其余的都是一二年级的学生豆子。

感觉小孩儿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人玩,牵牛就是又要摆出一副师姐威严,又会追在谈君子屁股后面聊天。

而且牵牛话很多的,比如自己喜欢听什么歌啊,自己准备上了高一去扎耳洞啊,还给谈君子推荐好看的武侠小说。

两人相差三四岁,但谈君子并没觉得牵牛幼稚很多,小姑娘说话做事都挺成熟的,除了不敢自己一个人上厕所。

周六下午,牵牛正监督谈君子压腿,边监督边数落她:“你看看,一周没练又把基本功还回去了。师父们也没指望你给咱们武馆争光,但你至少平时在家练练啊,弄得我特别没有成就感,每周末你来又是从零开始。气死我了。”

“说的好像我的师兄师姐们给武馆争光了似的。”谈君子咬着牙抻着筋说。

“争了啊,墙上那些锦旗你没看吗?都是我们去参加比赛得来的。”牵牛一脸吃惊:“你不会以为我们天天在这里待着啥事不干的吧?”

“?”谈君子一直也没细看墙上的锦旗,她一直以为这些锦旗就像广告一样,是网上买来的,没想到是真的。

“师妹啊我觉得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要不是师父带着去参加各种比赛,武馆怎么维持啊?”牵牛个子比谈君子矮半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听她讲话那腔调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其实我也一直好奇,武馆加上我总共几十人,怎么维持到现在的。”谈君子小声道。

“武馆确实不怎么盈利,所以秦大哥一直在给武馆出钱,其实他算是武馆名义上的老板吧。房租啊场地啊都是他张罗的。”牵牛说:“在武馆的这些小孩儿,都是家里条件不好的,有些还是福利院的,想要个出路才送来学武术。师父领进门,带我们参加比赛,为了出名,为了赚钱,很正常,大家目标一致。像你这样单纯为了兴趣来学武术的是少数。”

“你说秦轲是老板?!”谈君子声音稍大。

牵牛不置可否点点头。远处秦轲扛着器械走过,看了一眼这边。

“胖师傅是你爷爷,那你是为了什么学习武术的呢?”谈君子又回到一开始的话题问道。

“侠之大义,为国为民。我是为了兼济苍生才习武的。”牵牛说:“我的梦想是当个大侠。”

“现代社会怎么当大侠?”谈君子饶有兴趣地问。

“很简单啊,如果你有名有钱有影响力,就去为社会作贡献。”牵牛认真道。

“那如果没名没钱没能力呢?”

“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如果你没名没钱没能力,就照顾好自己,努力变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当大侠的。”牵牛的手按在谈君子的后背上使着力:“我的五年内目标就是成为全国太极剑总冠军。”

“侠之大义,为国为民,这句话真好,是你自己说的?”谈君子回味这句话。

“不是我说的,那是金庸先生说的。我借给你的小说封面就有这句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读?”牵牛又把谈君子的头往下压了压,岔开了话题:“师父说再过几周就教你翻跟头,兴不兴奋?”

在一阵嚎叫声中,谈君子终于能够到自己的脚面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兴奋。”

谈君子出武馆时,在街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老头背着一个大的蛇皮袋,正在街边的垃圾桶里翻翻捡捡。等上了公交车她才想起来,那是小陈警官嘴里的‘孔叔’,是花棉袄的父亲。

*

谈君子走到刘戡家楼下时,翻手机找刘戡群发的短信,看是几号门。在厨房帮着洗菜的昌缨把窗户打开,扔了一颗刚解冻好的鱼丸下去,精准砸中谈君子脑瓜顶:“别翻了,二楼201,上来。”

谈君子捂着头往上看,正好对上了昌缨那张笑脸。她挥了挥鱼丸,进了单元门。正好没听见窗户里传来的刘戡的那句调侃:“呦,昌哥媳妇儿来了~”

*

晚上七点多袁果就躺在床上了。打不起精神来做任何事。屋里关着灯,也不吃饭。秦轲难得在家,看袁果在一片漆黑的卧室里仰着脸儿发呆,他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站门口:“修仙呢?”

袁果幽怨地看他一眼,用被子把自己蒙上,然后一个劲儿地狠踹被子,就像一只要挣脱结界的恶鬼一样在床上闹腾。不知道在撒什么邪火。

秦轲没再理她,继续去炒菜。

袁果在被子里闷了几分钟,听秦轲走了,又钻出被窝,拿出手机,手机上一条刘戡刚给她发的短信:吃饭了没?我们这儿在家涮火锅,幸亏你不来,因为牛肉片不太新鲜。

过去的两个多月刘戡一直给她发短信,低声下气的、义正言辞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袁果一条没回,来一条删一条。

今天这条突然语气平静了,没说复合什么的,但就是这么一条生活气的短信,让袁果有些迷乱。

她现在心里有点儿躁,只想大声嚷嚷,然后使劲跺脚。厨房传来蛋炒饭的香气,秦轲也没管她饿不饿,自己先吃上了。袁果蹦下床,光着脚就去客厅,连看都不看正在吃饭的秦轲,蹲下就在电视柜底下翻找起来。

“找什么呢?”秦轲终于问道。

“指甲钳。”袁果在电视柜抽屉里乱翻,看到一个铁盒。她不经常剪指甲,指甲长了都是直接去美甲店做个最简单的裸色款式。家里东西都是秦轲收拾的,很多小物件儿她不用就不知道放在哪里。

“不在那里,我给你拿。”秦轲站起身走过来。

袁果手快,已经打开了铁盒,拿出一张照片,背着身儿发呆,秦轲也看见了,一时没说话。

“哥。”袁果声音有点发颤,指着手中照片:“你怎么有谈君子的照片?”

一张老照片,上面的女生一席碎花长裙,乌黑长发,抿唇笑着,眉眼和谈君子十分相像,但仔细一看又很不同。女孩边上站着一位英俊青年,面部轮廓和秦轲相似,穿着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飞行员夹克,揽着女孩儿的腰。

因为太像了,袁果没思索,直接就把照片里的女孩儿认成了谈君子。但细细一想,不太可能,如果是谈君子的话,那边儿上的男人是谁?

秦轲没答话,袁果腾地一下站起身,就着光看照片:“不对,这不是君子。”

客厅这边没开灯,只有厨房那边的灯光照过来,此时秦轲背光站着,缓缓把袁果手里的照片抽出来,蹲下身放进旧的饼干铁盒,然后收拾好被袁果翻得一塌糊涂的抽屉。起身去了饭桌前,继续吃晚饭。

袁果跟着他到桌前,拉开一张凳子坐他对面。

“哥。”袁果不经常管秦轲叫哥,这是今天第二次叫,还带着颤音:“你说话啊。”

秦轲吃着蛋炒饭,吃着吃着从嘴里抠出一块蛋壳,刚才打蛋没打好掉进去的。

“那是谈水仙。哦不对,现在应该不叫这个名字了,改成了谈河。一个河,一个海,倒也般配。”秦轲语气淡淡。

袁果则是脑子嗡的一声。一个河,一个海,倒也般配。她知道秦轲父亲叫秦海。那也就是说……

袁果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时难以相信。

秦轲起身:“锅里还有点,要不要给你盛一碗?”

袁果抬头看秦轲:“那你对君子?”

秦轲端着空碗,背对袁果盛饭:“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袁果觉得有点儿晕,半晌:“不对啊,君子和我说她母亲心脏病去世了。”

秦轲盛饭的手一顿,几粒米就掉到灶台边,“是么?她骗你的吧。”

“君子从不骗人。”袁果坚定地说。

秦轲点点头,也没反驳,但点头的态度有几分敷衍,他一敷衍,痞劲儿就出来了。

袁果看在眼里,倏地站起身:“我认真的。哥,我知道你恨……你恨他们俩,但上一辈的恩怨和君子没有关系,你不能对君子做不好的事情……!她是我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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