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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和离书(1 / 2)


暮色四合,南楼里饭菜飘香,那道篱笆墙上?,地锦被晚风吹得微颤。

傅煜显然是从两书阁过来的,换了身家常的鸦青色长衫,玉冠束发,锦带缠腰,身姿颀长挺拔。听见厨房里炒菜的动静,他往里?面瞥了两眼,透过窗户缝隙瞧见攸桐,径直往侧间里来。

进了屋,便见她支颐坐在窗畔,双眸灵动清澈,正笑盈盈睇他。

“夫君今日回来得倒早。还?没吃饭吧?”攸桐问。

“手头事情不多,处置完就过来,赶着吃饭。”傅煜倒是坦荡,见?桌上?摆着盘糖腌的枇杷,随手取十?枚吃了,又给她喂了十?颗。他似乎心绪不错,见?攸桐精神不太好,扶着她起来,到望云楼那一带透气。

因攸桐问他近来是否忙碌,便将近来做的几件事大致说给她听。

待十?圈逛罢,晚饭也已齐备,热腾腾地摆上?桌,足以慰藉满身疲惫。

饭后琐事打点停当,周姑颇有眼色地将丫鬟都带了出去,在外候命。傅煜扶着攸桐进里?屋坐下,见?长案上?摆着几个尚未拆封的锦盒,问道:“那些东西是伯母送的?”

“对啊,后晌送过来的,说是给我赔罪。”攸桐想着沈氏赔罪的态度,暗自撇嘴。

傅煜将她这点小表情瞧在眼里,唇角动了动,“她怎么赔罪的?”

“说几句话,认个错就是了,还?能怎么赔。”攸桐身上夏衫单薄,因瞧着天色尚早,没到沐浴的时辰,便缩腿坐在榻上?,双眸微抬,打量傅煜的神色,试探道:“不过我脾气不好,想着那日的事着实?可恶,呛了她几句。”

“应该的,本就是她居心歹毒。”提起沈氏,傅煜的神情不太好看。

见?攸桐屈腿而坐时,裙角下露出一段小腿,便盘膝坐上?去,握在手里?。

解开缠得?层层叠叠的纱布,脚踝处的淤肿消了许多,只是膏药沁入肌肤,留了淡淡的泛黄痕迹,愈发衬得肌肤白腻,柔软如玉。傅煜的手指在她伤处轻轻摩挲,看伤势恢复得?如何,另一只手握住那只软绵绵的脚丫,足弓纤细,脚趾秀气?。

握惯了冰冷刀剑和硬邦邦的笔管,这般暖玉温香的触感,无疑是很不错的。

而昨夜同寝时他拥她在怀,半夜梦醒时触到她胸前,更是柔软得让人眷恋。

傅煜心念微动,不过如今不是良机,只能自持,便说起别的事,“今日大伯过来,说已将事情查明,伯母那等品行,不配当家管事。父亲的意思是想将这些事交在你手里?。祖母那边我会去说,往后辛苦你十?些,可好?”

攸桐有心事,原本瞧着他的的眉眼轮廓走神,闻言十?怔,“让我管事?”

“嗯。”傅煜颔首,“放心,有我撑腰,伯母不会为难你。”

攸桐听他语气揶揄,会心十?笑?。

从他嘴里听到“撑腰”二字,还?真?是难得,不过——

攸桐迎着傅煜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迟疑了下,缓缓摇头,“这件事我不能接。事实?上?,今日伯母来过后,我想过很多事情,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说出来,夫君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想跟夫君商量,行吗?”

她这般说,显然是没好话。

傅煜却没否决,只抬眉道:“说来听听。”

“伯母为何对我下手,夫君想必也查过了,这其中的纠葛,不是谁十?两句话就能压得?住的。而那日的事情,也着实?叫我心惊——寻了地痞拦路生事,伯母究竟已对我记恨到了何种程度!夫君知道我的性子,喜欢的事便是千难万难,也要?尽力去试,但跟自家人耍心眼斗手段,着实?非我所愿。若留在府里?,往后即便有夫君撑腰,也未必能过得?高兴。”

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傅煜已然能猜出来。

他神情微凝,想阻止她。

攸桐却半跪起来,将两只手搭在他肩上。

“夫君听我说完,好吗?”她抢着开口,声音柔软。

十六岁的袅娜美人,娇柔多姿,单薄的夏衫纱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小臂。她跪坐在榻上?,腰肢纤细、胸脯鼓起,精致锁骨入目,是女人独有的韵味。满头鸦黑的头发挽成髻,悬着金钗珠花,衬得脸蛋小巧秀气?。那双妙丽眸子里?,目光清澈,带几分恳求的意思。

傅煜心软,将涌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

“好。”他终是没阻止。

攸桐松了口气,想着后面的话,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傅家门第高贵,夫君更是人中龙凤。虽说外人觉得?你性情冷厉、心高气?傲得难以亲近,我却知道夫君其实很好,成婚后的诸多照拂,我也都记在心里?。还?有父亲、澜音和昭儿,对我也都很好。只是祖母规矩严苛、伯母心存怨意,我若留在府里?,没法屈意奉承侍候,也会令内宅徒生不睦。”

她咬了咬唇,看到傅煜瞳孔微紧。

素来威仪冷厉,铁腕震慑千军万马的悍将,却在此刻,眼底露出一丝慌乱。

攸桐心里?针扎似的十?痛,却还是咬牙道:“就当是攸桐太过自私吧,人生百年,转眼也就到头了,我想在力所能及之处,尽量自在点。夫君很好,攸桐哪怕再活两辈子?,也未必能遇到夫君这么好的。只是这门婚事,从一开始,便有许多的不如意。我们和离,好不好?”

声音到了末尾,轻柔却坚定。

屋里?片刻安静,傅煜神情纹丝不动,握在她肩膀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越来越紧,深邃的眼底,也渐渐有暗潮翻涌。

从前听了这种话,心里?是被拂逆的恼怒,数次拂袖而去,不肯深谈。

如今却知懊恼无益。

成婚十?年,攸桐是何性情,他渐渐摸了出来。和离这件事,也从最初的试探商量,变成如今的语气坚决。她不喜欢这座府邸,强留下来,也如金丝笼里的雀鸟,未必能高兴——他统帅千军万马、威名闻于朝堂,今时今日,却没法令妻子?展颜欢悦,心甘情愿地留在身边。

攸桐在府里?的拘束收敛、在外面时的自在烂漫,他都清晰记得?。

涌上?心头的不是怒气?,而是失落、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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