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虽姿容斐然,举手投足却没有丝毫女气,那些形容女子的词放到他身上,总带着几分戏谑之感。
但实际上,说云乘“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毕竟寂灭道再往下修,翻手倾城,覆手倾国。
二狗子是无法想象自己对面的人有多可怕的,犹在咂舌,喃喃道:“以前多俊俏的小姑娘,怎么就……”
怎么就长歪了呢。
这就算女扮男装,也太高了吧?比李陌还高?一点。脸上也有棱有角,好看倒是好看,画里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可就是没有一丝柔媚和娇憨。
二狗子替李陌心塞的很,好好的媳妇长成这个样子,也难为他了。但心塞归心塞,总是要打声招呼的。
云乘对二狗子还有些印象,他遇见李陌时,有个瘦黑的矮个子就在一边站着,轮廓与之很是相似。第二日他们去给小乞儿们送银钱,也是寻着他去分发?的。那时二狗子还想戳他脸来着,被李陌骂了一顿。
他见二狗子走近了一步,便也点了点头:“久违了。”
声音出口,淡雅不俗,却低沉的很。
二狗子看到他喉结微动,周身一颤,那句“弟妹”憋在喉咙里愣是没喊出来。
他僵硬地转向李陌,眼珠子瞪得滚圆:“老?大……他……”
很好,这世上不止我一个人把?他当女娃。李陌没来由地有些痛快,之前的尴尬全然不见了,笑眯眯道:“他是男子啊。”
“你们不是……”
云乘竟难得猜到了他想问什么,悄无痕迹地牵住了李陌,想了想道:“我们的确是一起的。”
至于这“一起”,是一起来,还是在一起,就仁者见仁了。
二狗子瞥见他们叠在一起的手,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楚汉生?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乐呵呵地自己站出来打招呼,大大咧咧地道:“二狗子兄弟好,我叫楚汉生?,也是和他们一起的。你既然是李陌的兄弟,往后也是我的兄弟了。”
二狗子看一眼他高?大壮硕的模样,就差瘫倒翻白眼了。
他刚当兵的时候,和兄弟们一起戍守边城,好几年见不着女人是常有的,自然也看了不少男人厮混在一起的事情。
可……三个男子混在一起,便是军营里也少见啊。
跟云乘牵着手是常有的事,李陌毫无所觉,心里只盼着赶紧进?城,哪里还管得了二狗子在想什么,只是道:“那我们先进?去了,晚些你若是无事,记得来找我喝酒。”
二狗子一番话梗在肚子里,舌头打了好几个滚,只巴巴地说了句:“老?大……保重身体。”
呜,一个云乘已经惊世骇俗了,还有个这么壮的大汉,老?大这瘦弱的小身板,可怎么遭得住。
怎么以前威风凛凛的头儿,竟成?了这个样子。
二狗子满腹辛酸,看着李陌笑眯眯地冲自己挥手告别,看着他们进了城门,自己一个人在风里呆立了许久,直到同伴来唤才回过神。
最终只得一声长叹:算了,便是走条不归路,看老?大这么开心,想必也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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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州城的屋舍与他们当初离开时并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不比那年中秋,街上少了许多热闹。
那条横贯南北的大道上,没有了满满当当的彩灯,没有了疯玩的儒生?,妇人们也不再三五成?群,便连孩子都不怎么见到。
却依旧摆着不少小吃摊,摊主也是极眼熟的,云乘甚至认出了当年给李陌饼的张大爷。
他记忆中张大爷花白的头发早已全白了,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揭油纸的动作也不似往日那般利索,手指颤巍巍的。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那永远和蔼的笑容。
李陌也认出来了,却没有与张大爷或是另外熟识的人打招呼。
他以前邋遢的很,若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小乞儿们,旁人很难轻易认出他。云乘就更不必提了,在那些离州百姓的眼里,只怕一直将他当做“李陌捡回来的小女娃”。
他心里明白,一旦入道,他们早已与凡人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再有交集,也不过徒惹牵挂。百年之后,这些故人化作黄土,他们却还是年轻的模样,说起来,总是有些悲切。
方才在城门口,若不是二狗子先认出了他来,他是断不会相认的。
云乘时时留意着李陌的神色,见他脸上露出些微寥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心中动容。
“大爷,”云乘独自走到了张大爷的饼摊前,低声开口,“来个葱饼,要最大的。”
张大爷见来了个俊后生,乐呵地应了声,当真?给他找了最大的饼,包在油纸里,道:“年轻人以前没见过啊,头一回来离州城?一看你就不是爱吃甜的,这是带回去给你家小娘子的吧?真?不错,这饼大爷请你,小心别烫着咯。”
他旁边卖糖人的王大妈听了,笑骂道:“张老?头你又白送了,我看你这摊子能不能开到明年去。”
云乘听着他与王大妈打趣,也不推辞,只悄悄在张大爷的摊子上留了几粒金豆子,想了想,又多留了一瓶凡人也能吃的延年益寿丹。
除了李陌和呈闲派的同门,云乘很少感受到这样简单的善意。
他回到李陌身旁,将那油纸叠好,露出一块方便下嘴的地方,才将葱饼递给李陌,声音轻柔:“小心烫。”
李陌原本还在恍惚地看着那些熟人,陡然面前多了张饼,熟悉的香味也钻进了鼻子。
他看向云乘,看他眼里温柔,心中暖了暖,那些哀愁也淡了不少。
他接过饼,一口下去,满嘴葱香。
是十年前最喜欢的味道。
“你也吃。”李陌把?饼伸到云乘嘴边,也没在意自己啃了一口的事情。
亲都亲了好几回了,乘儿又不会嫌弃他的口水。
云乘就着他啃过的地方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咽了,再看向他时,唇角微弯,眼底柔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