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被塞了一把狗粮,紧接着,又?听面?前冷冷淡淡的男孩子低声说:“她怕疼,麻烦您轻一些。”
他的声音冷而干净,话音里的宠溺明显,不像是男朋友,更?像是小孩子的家?长。
她坐着,他站着。等待针落下来的那几秒,谢辰青落在她眼睛的手微微施力,顺着那很轻很轻的力道,她的脸贴近他作训服腰侧的位置。
如果她站着,现在或许就被他摁在了怀里。
那层冷硬的迷彩布料,有洗过的、阳光晒过的干净清爽的味道。
林昭心脏跳起来之后,便卡住一般无法回落,以至于冰冰凉的针扎进血管她都毫无反应。
庆幸感冒,庆幸发烧,让她的脸红有合理理由,她明显变高的脸颊温度落在他掌心,谢辰青被传染一般,耳根也?微微发热。
帐篷里的病床,都是在洪水里受伤的村民。
晴天夜晚,没有风,林昭不想在这当一个感冒的传染源。
而且,她烧得昏沉的小脑袋里还有个别的想法——她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随便哪里。
“谢辰青,我?们去外面?吧。”
针头被胶布固定好?,林昭在帐篷外坐下来,身侧是她喜欢的人。
输液的吊瓶被他挂在高处,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轻伤不下火线的兵。
林昭仰起脸,那透亮的液体滴滴答答,像一个倒计时的沙漏。
不远处,老乡们送来各种食物?,装箱的西瓜、自己家?的泡菜、腌制好?的腊肉,都被大家?一边感激一边拒绝。
离别突然就有了实感,这样的七天七夜让她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可她宁可见不到?他,也?不想看他掌心磨出?水泡、脸颊晒破皮,身上到?处都是伤。
发烧让她无暇顾及其他,完全遵循了自己本心。
谢辰青看远处自己的战友,她的视线悄无声息落在他脸颊。
那样白皙清俊的侧脸,像是匠人仔细拿着工笔勾勒,不敢马虎一分。
高高的眉骨,淡入鬓侧的剑眉,鼻梁的弧度挺直又?冷淡,从侧面?看过去,眼睛清澈有光,睫毛好?长好?漂亮。
果然得了造物?主的偏爱,让他骨相和皮相都趋近完美?。
两人坐着,听得见风声蝉鸣,听得见彼此呼吸,如果忽略灾难背景和他身上的那身衣服,或许看起来很像是一对露营的情侣。
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天见面?话说不到?三?句,他来去匆匆,有太多事情要做,她只能远远看着默默心疼。
“谢辰青,你们明早出?发吗?”
“凌晨。”
比她预计的时间要早,林昭鼻子一酸,不敢再问是凌晨几点。
“你在部队还习惯吗?”
“嗯,”谢辰青转过头看她,一双眼睛在夜幕下依旧干净明亮,“在电视台怎么样?”
林昭报喜不报忧:“我?也?挺好?的,离家?近,不加班就每天回家?陪奶奶,你知?道的,我?大学的时候老是想家?……”
“嗯,记得。”
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了呢?
她们从高中同桌、大学同城,到?分隔两地?。
如今已经在一起回忆学生时代。
原来,她大学时根本不必怀念高中。
因为在参加工作的眼下,她已经开始怀念大学,怀念放假可以见他、军训可以见他,怀念他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就出?现在她学校,笑着说一句“那你不如直接看我?”。
感冒让林昭脑袋昏沉,可她一点都不想睡觉,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里亮晶晶、泉水淌过一般。
“你过年可以回来吗?”
部队不是都有探亲假吗?她查过的。
谢辰青:“不一定。”
林昭鼻子一酸,不想再说话,因为一开口,好?像就要带哭腔。
她明明最怕分别,生活却在逼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面?对。
没有麻木,更?没有习以为常,每一次经历都是同样难过。
在她打第三?个呵欠的时候,谢辰青柔声问她:“要不要去睡一会。”
林昭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睡着了,他就走了,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而且,他都不想跟她多待一会吗?
谢辰青无奈,拍了拍自己的肩:“过来吧,武警叔叔给你靠。”
无边苦涩里,林昭嘴角终于有笑,被她极力极力压制下去,轻轻把自己脑袋放在他肩上。
“你十月份的生日,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她的发丝扫过脖颈,很痒,温热的呼吸在下颌,带着没办法忽视的清甜。
在他肩上仰起脑袋看他时,额头轻轻蹭过他的脸。
谢辰青喉结滑动,线条冷感又?招人:“没有。”
林昭对此毫无察觉,她只是恨不能把所?有所?见所?闻告诉他。
从单位领导的“地?中海”锃明瓦亮到?食堂有很好?吃的糖醋排骨,再到?她当记者以来见到?的奇闻异事……
甚至还迷迷糊糊问谢辰青:“你们部队会和地?方联谊吗?你们那女生多吗?”
谢辰青回了什么,她已经无法思考,只知?道是让她满意的答案。
意识下坠,鼻尖他颈窝温热干净气息清洌,她昏昏沉沉睡过去。
谢辰青垂眸。
她在他只要想就能亲到?的距离。
值班医生盘算时间差不多,从帐篷走出?来一看小姑娘已经睡着,旁边那个年轻英俊的武警轻声开口:“医生,麻烦您帮忙拔一下针。”
“跟女朋友一年见不到?几面?吧?”
谢辰青眼睫低垂,看林昭:“嗯。”
医生叹了口气,见男孩子弯腰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到?帐篷里那张空的病床。
他坐在病床旁边,低头看了她很久,没有合眼,直至女孩退烧。
集合哨声响起,高高瘦瘦的人弯下腰,在小姑娘耳边似乎说了句什么,说完便在夜色中跑向那一辆辆军车。
翌日,阳光落在睫毛,变成轻盈跳跃的光点。
林昭睁开眼睛,天光大亮。
她梦见了谢辰青。
看不见他的脸,只是被清冽干净的薄荷味道环绕着。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呼吸和声音都真实得不像话:
“生日,想要林昭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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