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附中运动会拉开帷幕。
林昭和邹瑜手拉手,像两个要去过六一的幼儿园小朋友。
林昭:“怎么没见我同桌呀?”
邹瑜嘴里的薯片咔嚓咔嚓:“你不知道吗,谢辰青今天要扔标枪!”
林昭一怔,脑袋瓜摇得像拨浪鼓:“他不是不想参加吗?”
她眼睛圆,睫毛卷翘,奶白的小脸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粉,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邹瑜没忍住,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可能是吃醋了吧。”
林昭直犯迷糊:“嗯?”
吃醋?吃谁的醋?吃标枪的吗?
她还没缓过神儿,邹瑜拉起她就走:“忘了买水了,走走走买水去,一会你给谢辰青送过去!保证他标枪多扔二十米!”
标枪项目在上午十点,这个项目不同于跑步跳高跳远,参加的多是校体育队经过专业训练的体育生。
体育生们因为训练原因常年风吹日晒,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穿着校队统一服装。
参加任何项目,遇到他们都会有些头大,毕竟临时抱佛脚比不上天长日久的锻炼。
这时,运动会的小主持人已经收到第一波加油稿。
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能如此大胆,她想也没想直接念了:“高三七班谢辰青:巨佬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巨佬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班主任听得直皱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买水回来的林昭和邹瑜捂着小脸噗嗤噗嗤笑。
邹瑜:“走了,看扔标枪的帅哥去!”
标枪场地万众瞩目,林昭心跳蓦地有些快。
在她和邹瑜到达时,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妹子们围得水泄不通。
林昭手里的苏打水,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现在起了一层水汽,攥在掌心冰冰凉。
邹瑜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你看,那么多女生,也不怕被标枪串成一串扔出去。”
林昭听得汗毛直竖,又听邹瑜吐槽:“送水的人好多,是要把你同桌淹死吗?”
她站在人群外围,抬眼看过去。
谢辰青身上只是简单宽松的白T恤,黑色运动长裤,身高和体育生相当。
他眉眼五官都生得极好,长身鹤立站在那,如同阳光下静默的冰山。
“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他真人了……”
“胡说八道,IMO闭幕式你每天疯狂舔屏还刷弹幕好不好!”
“你还说我,难道你手机壁纸不是他拿金牌后的采访照片?”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却在比赛开始的一瞬间,陡然安静下来。
前几个上场的是个体育生,胜负欲都写在黝黑脸颊。
标枪扔出去那一刻,他整个人大力向前扑倒,一扔就扔了个67米,人群躁动。
他得意洋洋看了一眼传说中头脑顶尖的巨佬,眼神意味深长,轻蔑不加掩饰。
谢辰青表情淡淡的,和IMO闭幕式上无异。
他不紧张,周围妹子却双手握拳举在胸口屏住了呼吸。
他预先助跑,如一阵风。
那T恤实在是宽松,不可避免勾勒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腰线。
少年像一柄出鞘的长剑,又或者一支离弦的箭,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扔出去的标枪转了个弯。
裁判员去看成绩,谢辰青因为惯性身体向前,短袖下摆也被吹起一截。
冷白肤色在阳光下扎眼,那肌理分明、清瘦冷气的腹肌线条更是。
“69米。”
林昭抱着邹瑜跳起来,烈烈风声中心跳声清晰。
她看见谢辰青嘴角轻扬,站在阳光下,黑发蓬松清爽落在眉宇,是嚣张肆意的少年模样。
他退出场内,林昭刚要送水给他,妹子们从她身边跑过去,把她撞得一个趔趄。
再看过去,谢辰青已经被漂亮小姑娘围绕。
送水的,送运动饮料的,送巧克力的,甚至是各种精致礼品盒的。
心里有朵乌云,吸饱水汽迅速膨胀。
那种感觉很难说清。
酸涩有之,委屈有之,甚至还有见不得人的占有欲。
就好像小学的时候交朋友,你和我天下第一好,就不能再跟别人好。
可在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之下,还有说不清的小小骄傲。
明明他再优秀都与自己无关,可还是会为他感到开心。
校广播站的主持人一不小心重蹈覆辙。
当着学校师生的面,念出了匿名迷妹的表白:“谢辰青你好帅我好喜欢你啊!”
林昭抬头,恰好对上少年看过来的眼。
他隔着人群看向她,眼神很软,嘴角有笑。
秋风拂过脸颊,无知无觉,周边嘈杂变得遥远模糊,只有“我喜欢你”在耳边悠悠回荡。
她忽然就意识到,刚才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什么。
以及,为什么自己突然开始期待上学。
为什么开始慢慢喜欢数学题。
为什么会对自己同桌产生奇奇怪怪的占有欲。
只是,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老旧居民楼和院士小区的差距,也不仅仅是IMO金牌和高中普通班数学倒数的差距。
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十七岁的少年,意气风发,干净明朗,清冷外表下藏着温柔的灵魂。
她单单有幸觑见半分,竟然就已经不知不觉一点一点陷了进去。
林昭后退几步转过身,默不作声拉着邹瑜往自己班级区域走。
她回到自己座位,从身侧的小书包里拿出一本英语单词开始背。
可那不算聪明的小脑袋瓜里,乱糟糟的,最后一个都没记住。
她把晒得发烫的脸颊埋进手臂,整个人变成一颗酸酸涩涩的柠檬。
头顶有阴影落下来,只不过也只是短暂一瞬。
薄荷味道被阳光晒得清新发甜,林昭瘪着嘴角抬头。
操场台阶没有椅子,所以她们来看运动会,全部都搬着自己的凳子。
谢辰青实在太高,她看他不得不仰起脑袋,迎着阳光,眼睛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走到她身边,她觉得既开心又委屈。
“林昭,我有些口渴。”
谢家少年一张俊脸清冷出尘,皮肤冷白在阳光下更是。
眉眼墨黑,薄唇绯红,像欧洲中世纪古堡里走出的英俊吸血鬼,又或者是哪位大家笔下的油画美少年。
说起口渴,林昭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手里的英语书往膝盖一扣,手搭在腿上,不再说话。
他这是在说反话吗?
来显摆自己集齐了学校小卖部所有种类的饮料?
她慢慢从一个小受气包,变成一个气鼓鼓的皮球。
小皮球缓了缓,才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理取闹。
林昭开口,鼻音很重:“给你送水的不是很多吗?你随便拿一瓶喝不就好啦。”
她低头看自己脚尖,看自己小小的影子,就是不看他。
就在这时,长腿少年在她旁边蹲下来,鼻尖都是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
他冷而轻的声线落在耳边:“林昭,我一瓶水都没有收。”
她垂眼,刚好撞进少年含笑的眼底,像藏了柔软月光,光亮温柔却不耀眼。
她心尖发颤,手里的苏打水瓶子上,柠檬浸润在蜂蜜当中。
明明嘴角已经压不住笑,偏偏还要嘴硬:“那你还能怎么办?”
林昭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漂亮眼睛。
清泉洗过一般,眸色清澈,纯粹的黑白,一尘不染。
安静看人的时候,那双黑而沉的眼睛湿漉漉的,纯良无害,乖巧貌美。
她听见他低声开口,话音里笑意未散:
“所以我面前这个不开心的小朋友。”
“我能用赢来的奖牌,换你手里那瓶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