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绵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麻利的爬上他的背,脑袋枕在他的肩头,胳膊锁在他的喉咙处,说道:“可别说是我欺负你啊,是你主动要背我的。”
“好。”
谢安的背宽阔而结实,上一次趴在他的背上是在那个生病的雨夜,顾绵当时发烧昏睡,根本没什么记忆。此刻重新感受一下,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又长又浓密,眼底有光,明亮澄澈,带着温润的色泽,很好看。
从悬崖上掉下来,经过茂密的树梢,侧脸颧骨蹭了一块浅淡的灰,顾绵看着碍眼,伸手给他擦了擦。
谢安偏头一笑,“谢谢。”
以叶帛的身份和他相处不过短短两天,无论是言语还是身体上的接触都是那么的自然。若非他是个感情很丰富的多情种,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顾绵枕在他的肩头,看着这样温润谦和的谢安,与外界那些不好的风评真的是相差甚远,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杀人不眨眼,一夜就能灭掉一个门派的狠辣绝色,估计都是以讹传讹。
身后长久的沉默,谢安偏头看她一眼,只见顾绵盯着他出神,便好奇的问,“在想什么?”
顾绵琢磨着道:“你为什么要建立一个马匪帮?大豊皇室害你家破人亡,你找他们报酬就是,为何要放纵马匪四处残害周边的百姓,让他们随意的烧杀掳掠?”
谢安沉默了片刻,这却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今日不同往日,心境自然也是不同的。
从前的谢安会觉得这天下的人都该死,因为在他遭遇满族抄斩的绝望境地之时,世间大多数的人都在看热闹,还有一部分与他们无冤无仇的路人在摇旗呐喊着杀得好!该杀!
嚣张猖狂的谢怀王,不知感念圣恩,竟然谋反意图,不杀你杀谁!
勾结外贼,意图颠覆大豊皇朝百年清净,罪不可恕,诛他九族都是轻的!
当时的世间大多都是这种声音,三人成虎,道听途说,越演越烈。谢家的一腔衷心义胆成了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而事情的真相,却是老皇帝故意下的套,引谢怀王归京。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却被扣上率千军闯关的罪名,尚未踏入京土就被半路截拿,何其冤枉。
行刑那日,即便时隔千年,在谢安的心中也是一个清晰的,憋屈、愤怒、绝望的一日。
父亲人头落地之时,他都恨不得毁天灭地,许是怨念过于强大,那些东西才会找上他……
从前,他并非是个暴戾凶恶之人,也是用了数百年才彻底摆脱了那些东西对他的干扰,恢复了淡然的性格。
因为这里是幻镜,他来此的目的也并未是为了拯救那些百姓,即便拯救了,于外界已经过去千年,那些人早都化成了黄土,或许都已转了几世再为人了,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他才一直没去阻止马匪们的行为。
而如今让他回答顾绵的这个问题,沉思了片刻,他总结道:“你说的没错,冤有头,债有主,确实是不该滥杀无辜的。回去之后,我会命人吩咐下去。”
顾绵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正巧前面碰见了一颗野果树,顾绵饥肠辘辘,便没再继续这话题,跑去摘果子充饥了。
随后二人又走了好久,仍在峡谷之中徘徊,回头还能看见那个掉下来的山崖,仿佛近在咫尺。
他们都有些累了,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短暂的休息,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