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微微仰头,将眼底的热泪逼回,感慨的抹了把脸,亲自把最令他骄傲的外孙女连同外孙女婿一道扶了起来,又抬抬手示意阿蚌起身。
当年嗷嗷待哺的婴孩,已经长大成有思想,有谋略的大人了,看似清澈透亮的双眸,实则氤氲着一片朦胧的雾气,给人一种娇柔好欺的错觉,在这背后,却蛰伏着一头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猛兽。
老太爷无声叹了口气,若非他管教不力,让唯一的女儿嫁了那样的人,又何需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孙女做到这一步。
仔细一想,又很是庆幸,庆幸早早把她送走了,才没有葬送在这风云暗涌的京城中。
静谧许久,老太爷才出声打破平静,眯眼看向燕无归,笑道:“燕王大驾光临,老夫也未曾准备什么,真是失敬,失敬啊。”
“外外祖父客气,无归如今同外外祖父也算是自家人了,您又何必说两家话,今日上门拜访本就唐突,要说失敬,合该是我们夫妻才对。”
说着,他伸手揽过唐如珠,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进退有度,举止从容,当的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称号,但,老太爷同他打了多年交道,又岂会不知他本性,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说有贵客到府,去叫老大老二到前厅陪燕王殿下说话,我有事要同珠儿单独谈谈,任何人不得打扰。”
燕无归挑眉,指了指自己,“我也不行?”
“祖孙俩的私房话,殿下还是回避一下的好。”老太爷始终笑着,但对他和对唐如珠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一个是恭敬中带着疏离,一个是亲昵到难以分离。
燕无归轻啧一声,没有再继续坚持,跟着周管家离开了,阿蚌是断然不会走的。
祖孙俩进书房说话,她就站在门口守着,周管家原想另外找人带她下去歇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抬眼见如此,不再多言。
又想问问她喜欢吃什么,有无忌口,奈何以她的性子怎么都不像会开口的,周管家只得把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若无其事的跟在燕无归身后离开。
书房内,老太爷和唐如珠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摆着棋盘,黑白两色似纠缠不休的两条蛇,分别占据大半江山,却依旧难分胜负。
一眼过后挪开视线,唐如珠不似刚入府时的拘谨,阖眸慵懒靠在椅背上,鼻尖嗅着檀香的味道,有了片刻的放松。
香炉之上,余烟袅袅,老太爷收起心疼,笑着说道:“这安神香效果颇好,等回府时给你带上一些,刚好,库房中还有许多。”
唐如珠未说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再开口时,已经换了话题。
她睁开眼,微微侧头,“进城之时便听了些许有关外外祖父的传闻,没料到外外祖父的生平竟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老太爷眸光暗沉,淡淡道:“他们想以此造势,将我架在火上来回的烤,何时那位心中起了疑,决定发落相府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