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词看着他们有来有往,没忍住笑出来。
书生不知道是哪里人,带了点口音,他是真的觉得好玩,眼睛弯起来,往后一点,小声对谢凉道:“是不是没有见过,这样叫砍价。”
谢凉当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缺过钱,但不会有人教他去和人砍价。
他小声回:“嗯。”
裴词一看便明白他没有懂,解释道:“买卖的一种手段,通过和人沟通,压下去些价格,不过能不能成功,要视情况而定。”
“……书生这样的,便不算成功,买个心里安慰罢了。因为有些时候,砍价会是很好玩的事,有机会可以试一试。”裴词说着笑起来。
谢凉点点头,目光沉静。他与裴词差不多高,说话时几乎能够感觉到耳侧的温度,忍不住动了一下。
便听裴词又有些好奇道:“这个侍卫在……家里,却懂得这些,有些不太一样,他是谁训练出来的?”
谢凉顿了顿,道:“周澜深。”
裴词笑出来:“原来如此。”
周澜深是上京周家的小公子,武将勋爵之家,裴词当年与他兄长交好,还请人来教过谢凉武艺。
后来他兄长驻守边疆,他留在上京,成了谢凉的左膀右臂,是少有的与皇帝还算亲近之人,只是自回来起,裴词便不曾见过他。
周澜深执掌大内,身份不同,现在的裴词是要避开这些的,只是今日或许是气氛好,他提起后便随口问了一句:“最近没有见到他,他不在京中吗?”
谢凉闻言沉默一瞬,是不愿回答的意思。
裴词看着他,也怔一下,意识到他们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轻咳一下,想要转开话题。
便看谢凉皱着眉,沉默一下,慢慢道:“嗯,不在京中,他出去办一些事。”
气氛骤然沉默起来。裴词看着谢凉,轻轻点点头。
花灯明亮璀璨,但正月里刮得风还是十分冷。
谢凉回答了问题,但裴词还是意识到,有些错过的时间是难以弥补的,尽管他们都尽可能想当这些事没发生过。
裴词一瞬间忽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谢凉意识到什么,短暂的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书生说的没错,花灯最好卖的时间只有一点,一会儿功夫,暗卫粗糙的小筐前已经没那么多人了。
谢凉走到摊位前站定,暗卫正数着铜板,下意识道:“您挑?”
谢凉俯身挑了一个,提起来看了看,是一盏桃花灯,做的有点像苹果,优点是颜色非常好看。
谢凉道:“便宜一点,要五个。”
暗卫入戏十分深,铜板还没数完,也没意识到愿意和他讨价还价的会是他不能得罪的人,闻言大怒:“还有完没完了都,小本生……”
“……”他抬头对上谢凉黑漆漆的眼睛。
“小……小人是说,给您包起来……”
小暗卫面如土色,声线慢慢发抖起来。
周澜深生性跳脱,十分顽皮,带出来的暗卫竟也与他十分相似。
裴词站在谢凉身边,看的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喉咙微痒,又忍不住掩唇咳嗽几声。
谢凉皱眉,后边有暗卫不动声色递过来一壶水。
谢凉递给裴词,皱眉看他,见裴词喝着,他又转头,黑漆漆的目光盯住暗卫,重新道:“便宜一点。”
小暗卫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想法,磕磕巴巴:“一……一盏五文,小本生意,小的……小的给您便宜三文。”
他看向谢凉身边眼含笑意的裴词,不知怎么,想起来之前他们训练休息时,周将军随口的话。
周将军说,从前军中,你若与陛下说话,陛下不理你是正常的。这时候,你若与裴先生说,他老人家或许会理你一下。
小暗卫慢慢地咽了口口水,他其实不算专门的暗卫,因为大部分人真正得力的人,前段时间都被周将军带走了。
他们这些人,大多其实是从军中调出来的,今晚以下犯上,已然要吃罚了,倒不如挣扎一下。
见谢凉不答,他舔了舔嘴唇,小声道:“大人,两文钱……贵是贵了些,但也算物有所值,您看公子玉树芝兰,正配好灯,您给公子买几个,一会去河边放了,公子一定喜欢的。”
谢凉提着灯,闻言微顿。他转头看裴词,只看到裴词眼睛里灯火明亮的笑意。
虽然还是不太懂砍价为什么会是好玩的事,但他的确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想了想,他轻声道:“这些,全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