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和嫂子怎么还没来?”冯重青说这话时,正站在厅堂内,翘着屁-股趴在窗户边,透过碧绿的纱窗往外看。
话音刚落,就看见院子外头转进来几个开路的宫女。
“来了来了。”他兴致勃勃嚷嚷了一声,“潘师兄柯师兄你们瞧,大师兄身边那位就是嫂子了。”
他说了话,没听到人应,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仍翘着尾巴,看得津津有味,“诶?师兄和嫂子怎么不过来了,在那说什么话?咦咦咦……大师兄的手在干什么?光天化日,怎么可以搂搂抱抱!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大惊小怪的声音传到院子里去,别的人没听见,闫默却是耳目清明,视线转过来,穿过重重花草,雕花的窗棱,碧绿的新纱,准确无误盯到冯重青眼睛里。
冯重青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立刻退后一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好险好险,大师兄应该没看见我,柯师兄——”
他往身旁看去,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忙又往右边看,右边也没有一个人,急急地转了个身,方才他口中两位师兄,正站在师祖身边,面上神情一本正经,好不正直。
冯重青奇道:“柯师兄,你刚才不是说要看嫂子吗?”
柯梁眨了眨眼睛,比他更惊奇,“这话从何说起?大师兄和嫂子总归是会来的,咱们在这里候着就是,何需要偷窥,那可不是君子所为。”
冯重青傻了眼,明明刚才是柯师兄先趴在这里看,他后来入内才随了大流,怎么现在在师兄说来,又全然不一样了?
柯梁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模样,“小青青,师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冯重青晕头晕脑转过头,就见大师兄已经跟嫂子踏入厅内。
闫默懒得理会三位师弟的小动作,只用余光扫了三人一眼。
这便叫冯重青缩起了脖子,柯梁面上镇定自若的神情也僵了一瞬不由暗地里瞪了冯重青一眼,怪这个笨蛋师弟露了马脚,连累他过后也要被师兄算账。唯有潘黎没受什么影响,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褚清辉一入内,先是看见堂上端坐着的那位老者。她本心中忐忑,被那老人家慈爱的目光看过来,心下立刻就安定了许多,比方才闫默的安慰还要管用,不由暗想,先生果真没骗她,师祖看着再慈祥不过了。
而后才注意到,老人家身旁站着三位年轻人,应该都是闫默的师弟,瞧他们个个玉树临风,英武不凡,年岁约在二十上下,只有冯重青看着小一些,她也只认识这一个。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被闫默引着走到严老头面前,行了个礼,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恭恭敬敬递上,略有些羞涩道:“师祖请喝茶。”
严老头乐呵呵接过,喝了一大口,忙不迭对闫默道:“快扶起来,扶起来。”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老头子没什么好东西,这小玩意儿送给你玩。”
褚清辉忙双手接过,“谢谢师祖。”
严老头点点头,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孙媳妇,嫁给闫小子,是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老头子别的大话不敢说,门下这些徒子徒孙的品性,都是能够拍着胸膛保证的,日后但凡闫小子叫你受了一点委屈,你只管说,老头子就算在天涯海角,也要赶回来,押着这小子打个三十大板,再叫他给你请罪。”
褚清辉脑中不由浮现闫默被师祖压着,用板子打屁股的画面,禁不住笑起来,揶揄的看了他一眼,才应道:“好,我就知道师祖疼我。”
“好好好!”严老头喜得搓了搓手,他门下一贯只有一群野小子,什么时候有这样娇滴滴又乖巧的女娃娃?一下就喜欢了,恨不得叫所有的徒子徒孙,都拐个小姑娘来给他磕头敬茶,眼角瞥见身旁杵着的三位徒孙,伸手便往离他最近的柯梁身上拍去,“还不赶紧见过你们嫂子?”
柯梁受了师祖这了一下,暗地里龇牙咧嘴,心想,果真是货比货,得丢;人比人,气死。
若在师父面前,师祖一口一个乖徒孙、好徒孙,反倒对他们师父瞪眼挑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如今新来了个嫂子,他们这些徒孙,立刻就体会到师父的心酸了。
腹诽归腹诽,话是一句不敢多说,立刻上前,拱手行了个礼,笑眯眯道:“柯梁见过嫂子。”
褚清辉回礼,“师弟万福。”
他之后,潘黎冯重青也一一见礼。
若是一般人家,新媳妇见舅姑,必定有许多话要交代,可他们这儿,只有严老头一个长辈,虽年轻时也成过亲,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该和新妇说什么?况且他们上清宗,是最不拘泥于框框条条的,见过礼后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去了。
出了外院,褚清辉心中石块真正放下,脚步也比之前轻快许多。
闫默牵着她的手,察觉到她的好心情,便问:“安心了?”
“安心啦。”褚清辉连连点头,又勾起嘴角,坏笑道:“之后该轮到先生担心了,明天,我们可要进宫见父皇母后呢,要是不能叫父皇满意,小心他打先生板子哦。”
闫默知道她是在取笑方才师祖所说,若叫她受委屈,就打他三十大板的事,只捏了捏她的手。
褚清辉又饶有兴致问道:“先生被师祖打过板子吗?”
闫默摇摇头,“不曾。”
“真的?”褚清辉不甘心追问,听语气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闫默便改成捏她的脸,“当真。”
他只被师父打过板子,没被师祖打过,所以不算说谎。
褚清辉捂住脸,不满道:“先生干嘛老是捏我?别把我的脸捏大了。”
闫默闻言,屈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鼻子会被刮扁的。”褚清辉忙护住翘鼻。
闫默又去揉她的耳垂。
“哎呀。”褚清辉手忙脚乱,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急得直跺脚,“你、你又欺负我!”
闫默这才收回手,忍住下嘴磨牙的冲动,将人揽过来。
褚清辉却转了个身,从他手边转开,气哼哼道:“不跟你一块走了,老是捉弄我。”
她扬起头,挺着胸,气昂昂的走在前面。
闫默几个大步跟上去,又伸手去揽她。
褚清辉甩开,他再揽,又甩开,又揽,如此几个回合,还是褚清辉憋不住,先破功笑了,“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脸没皮的?”
闫默看着她的笑颜,下意识又伸出手,想要去捏一捏,被褚清辉警惕一瞪,只得半途转了个道,背到身后去。
褚清辉这才满意,得意哼了一声。
两人回到后院正屋,宫女端了早膳上桌。
褚清辉昨天心情紧张,不知道饿,一整天下来,只吃了一点东西,昨晚又被闫默折腾一通,之前去敬茶还没感觉,现在一见满桌子吃的,立刻就饿得慌了。
她用了一碗蟹黄粥,两个珍珠包,一双瑶柱虾饺,一份海参汤,方才停下筷子,这食量,比她平日多了一半。
闫默在一旁看着,仍觉得不够,又夹了个酥酪卷到她碗里,“再吃一点。”
褚清辉摇摇头,“已经吃不下了。”
闫默看手在她肚皮上摸了一下,道:“还能装。”
褚清辉被他吓了一跳,忙捂住肚子,嘟了嘟嘴,“先生难道把我的肚子当成面口袋了不成?摸一摸就知道能不能装下了。”
“比面口袋小得多。”闫默道。
“你……哼!”这是说她连面口袋都不如呢,褚清辉不高兴了。
闫默见状,只得把酥酪卷夹到自己碗里,又给她添了个小些的山药莲子糕,征求她的意见:“吃这个?”
褚清辉其实也不是吃不下,只是遵循太医叮嘱,不管什么时候,都只吃个七八分饱。眼下见闫默好声好气的商量,她自认大方,不跟他计较方才面口袋的过错,又看了看那块山药莲子糕,确实不大,肚子里还能装下,这才点了点头。
她吃东西向来细嚼慢咽,此时又担心吃完这个,闫默还要给她再夹,便吃得更慢,等用完一抬头,立刻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