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摇着头再来与他理论:
“还有纤纤,她要替你去死,你怎么不拦着她?还是说你让她去的?她那么傻,那么爱你,你还要利用她?”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利用她……”元重九突然暗了声音,“江边遇袭时,我跟她在马车里,四面射来的箭,快把车厢扎成马蜂窝了,车底的地板下有处藏身的暗层,我让她躲进去,她却趁我俯身低头去揭隔板时,将我打晕了……我哪里会防着她会来这一手……她舍命来救我,我自是感激她,以皇后之礼葬入皇陵,可好?”
苏蓁替那个执着的傻女难过,忍不住还想不依不饶,替她讨些公道:
“你到是干脆,皇后之礼葬皇陵?你以为她把命都抵给你了,就是想在皇陵躺着,宗祠供着?”
“那你想要我怎样?”元重九也急了,实在是被问到了最难堪之处,便直着脖子,冲她吼了回来。
“……”要他怎样,苏蓁也答不上来,只能瞪一双杏目,狠狠地将人怒视。
元重九叹口气,软了声音:
“你要是觉得,我还欠她,大不了我来世做牛做马,去报答她,可这辈子……我只是你的,好不好?”
后头的一句,声音已经软成了棉花糖,讨好卖乖,奴颜媚膝,忠犬求主一般的魔音,往她耳朵里钻。
苏蓁心中却是冷笑,她觉得,这话,真是太抬举她了,也太不实际。
新皇即位,按例是要选秀采纳,充扩后宫的,且不说这即将涌进来的三千佳丽,只说那边,还有某个文氏之女,奉着先皇遗诏,还有一个掌着皇城禁军的老爹加持,等着被迎娶为后呢。
她如何敢说,新皇陛下是她的,还是她一个人的?
只是,心中的这层愁云,她又是不屑于与元重九道来的,这样会显得她拈酸小气。可她又凭什么可以拈酸小气?遂压了心头这道阴霾,展颜开来:
“说得也是,我差点忘了,我的弟子,如今可是皇帝了。储君继位,按惯例,是要给东宫的阁臣们升官的,你准备如何待我?拜为太傅吗?也不要对我太好,为师不贪心的,位列三公,权倾朝野什么的,不是我愿,只求陛下多加些俸禄,多赏点金银,赐几间宅院,再有些田地,让我过得宽裕些,就好……”
元重九见她先前激动认真,可突然间来了这一席没头没脑的胡话,便知道她是真的气急了,到了那层怒极反笑,放弃沟通,绝不原谅,拒绝治疗的境地。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闭了嘴。
可隔阂未消,终是不得亲近,很伤脑筋。
他转头看了看天边云霞,决定快刀斩乱麻,便突然弯下腰去,迅速将人打横抱起,一边转身抬腿,就进了朝殿,一边唤着远处的鹿鸣过来:
“鹿鸣,关殿门,在外面守着。”
鹿鸣也是机敏,飞快地应声而动,动作麻利,殿门顷刻间闭合,将二人关在了大殿中。
苏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都被转晕了,便晕乎乎地,问抱着她在殿中转悠的人:
“元重九,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
新皇陛下的声音,低低哑哑地,在这空寂大殿中响起,荡漾着一股浓重的欲念,又带些磨牙切齿的狠意,似乎他也很不痛快。
话音落下,已经抱着她行至那几级玉阶下,打量着上方的龙椅御案,似在犹豫,龙椅上好呢,还是御案上好。
“现在?这里?”苏蓁听得瞠目结舌,又惊又吓,几近尖叫。
“现在!这里!”
那人很快选好了地方,拾阶而上,将她放在那张宽大的金龙交椅上,椅上有织锦软垫,她会好受些。
“你疯了?这是金銮宝殿!你是热孝之身!”
苏蓁背心着了椅面,触目重锦云纹,便彻底慌了,一边失声大叫,一边翻身往椅下滑,却被那人抬腿来压住:
“我生来便是储君,除了登位,别无选择,二十余年隐忍与强挣,此刻得以尝愿,你让我,如何不疯?”
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腰带,褪了那素白的孝衣,整个身子伏下来,双手撑压着,低头来吻她,额间伤痕,闪动眉睫,小巧鼻尖,嘴角梨涡,玲珑耳垂,轻轻细细地点印着。
“皇帝陛……下……”
苏蓁扯着嗓门,周周正正地唤他,想唤起他的正常理智,却被那人如雨点般的唇印浸润着,有些颤栗。
“我要今后日日朝堂上,都想得起你今日殿上承欢。”
声音妖妖地,烫烫的,落在苏蓁耳边。一声“陛下”的确提醒了他,不过迷乱思绪却在他处。
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那场景——满朝文武在阶下恭敬肃立,或是口若悬河,义正言辞,或是满头大汗,胆战心惊,他高坐龙椅,歪歪倒倒,眯眼浅笑,脑中尽是颠龙倒凤,男.娼.女.盗——天啊,这昏君!
苏蓁不敢再想开去,又来讨价还价:
“我伤口未愈,会扯开的。”
“我会轻些。”那人埋头至她颈间,如猛虎嗅蔷薇。
“我有些饿了……”
她又想起她睡了一天,没吃东西,便抬手去推拨那颗头颅,包扎的双手入眼,好似熊掌拍兽首。
“你那日答应了我什么?”元重九被推得恼了,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她问。
“啊?”
“我离京的前日,在内苑的秘阁里,你答应了我什么,说来听听?”元重九一边说着,一边腾手解她腰带。
“等你回来……”苏蓁貌似饿晕了头,思绪被他牵着走。
“对了,说好的,等我回来再温习啊,乖,给我……”
那腰间缠绕繁复,这位连自己穿衣都得别人伺候的大爷几下不得法,便放弃了,开始像剥笋般,从那颈间胸前的衣襟处向外剥。
“可我都好几日没有沐浴了……”苏蓁看着那阵仗,恍惚看见个强抢民女的土匪。
“没关系,朕不嫌弃。”
等这位匪首大爷狠使上些臂力手劲,连扯带撕,剥开那素锦孝衣,终于瞥见一片白皙鲜嫩,脑中轰的断弦,全身血热,正待手嘴并用,享用这无限春.光时,却听见有个细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可我,真的好饿,好晕……”
新皇陛下的第一场荒唐事便嘎然而止。
他将将活剥开,要准备生吞了的人儿,晕过去了。
可能是饿的,也可能是装的,他还想要俯身去亲一亲。一则留恋不舍,二则试探虚实,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肋下绷带缠绕中,隐隐渗出红来,越来越艳,这才赶紧压了欲念,捡起自己的外衣,将她和衣抱了,往殿外走。
彼时,鹿鸣正在殿外用棉布团塞耳朵,他心想着自家主子威猛,此番抱着人进去,保不齐等下会有些恐怖声音传出来,他作为天地间唯一见证新皇秘密的人,压力好大,遂先防患于未然,还是非礼勿听为好。
殿门却突然打开了,只着中衣的主子,抱着衣不蔽体的苏大人,他赶紧垂首侧目,听见新皇中气十足,怨气冲天,在这日里第二次向他喊出了下面这句话:
“鹿鸣,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