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修看上去并不像在说玩笑话,萧玟玉看他的眼神里透着认真的疯狂。
萧玟玉就知道自己不该跟喝了酒的顾律修大声争论什么,这种情况下,顾律修很有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本能的不安让他挣扎起来。他曾和顾律修打成?平手,但眼下他身上的毒未散尽,身体又虚弱,要是顾律修真下?了死劲要废他武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
他怎么能被废了武功,若没有这身武功,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他在江湖上的仇人不少,要是他成?了一?个废人的消息传出去,将来谁都能来他头上踩一脚。失去了武功,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尊严跟骄傲,他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一?切,难道要断送在这个地牢里?断送在顾律修的手上吗?
他希望顾律修不要这么残忍:“你要废了我,你还不如杀了我!你不能这么对我!现在宁儿未醒,等他醒了你就知道不是我害他的了!你不准这么对我!顾律修!你不能废了我!”
“你也知道怕了?这世上,原来还有能让你害怕的事情吗?”顾律修的手未曾离开萧玟玉,“只是我舍不得杀你,我若舍得杀你,你早就死上一?百遍了!我也说过,别再妄想用宁儿拖延时间了,他不死是他命大,你最擅长妖言蛊惑,宁儿那么喜欢你,醒来就算替你求情,我也不觉意外!”
其实提到顾致宁是个错误,因为一提到顾致宁,顾律修的表情就变得更加狰狞起来。
“别说是你害了宁儿,单是你偷了我的绛云丹去救你那个狗贼父亲,你就该死,废你武功又算得了什么!我应该把你的手筋脚筋也一?同挑断了!要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律修下按的劲道变大了,萧玟玉害怕,若他真的不管不顾毁掉自己的丹田,那么余生自己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了。
萧玟玉挣扎起来:“顾律修你混蛋!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说的!我跟魔教教主没关系!他不是我爹!我爹是谁我从未见过!你怎么就信了别人的鬼话也不信我!”
顾律修充耳不闻。
萧玟玉在他手下?猛然一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开了个洞,顾律修正在往里面将内脏器官什么的全部都往外掏。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窝囊过,偏偏这样的窝囊跟委屈,都是他心上人带给?他的。萧玟玉哭喊起来,带着崩溃地咒骂:“我恨你!顾律修我恨你!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对你动了心!你这个眼瞎的混蛋!你根本不是人!我恨你一?辈子——”
四肢百骸在萧玟玉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爆发出了剧烈的疼痛,好像他的体内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了。炸的他肋骨生疼,炸的他心肺挪位。双手双脚在疼痛席卷全身的时候其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只是痛感盖过了一?切,萧玟玉未能察觉。这股力量只维持了一?瞬,等到消散的时候萧玟玉只觉得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挖空,骨头也被抽走。有那么一?会儿,他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好像成了一?具没有躯体的灵魂,漂浮在空中。
等到疼痛再把他拉回现实,他听到的第一道声音,是自己压抑的吐血声。
以及顾律修在耳边宛如地狱恶鬼低喃着:“很好,你就恨我吧,我也会恨你一?辈子的。”
萧玟玉不敢相信,顾律修真的废了自己的武功。可当顾律修终于大发慈悲将他从墙上放下来时,他四肢柔软无力?,摔倒在了地上,根本无法站立。
萧玟玉觉得自己是真的下?贱,因为在这样混沌失神的须臾空隙,他竟然还想着为顾律修的行为寻找借口安慰自己。
他是喝醉了,萧玟玉还吐着血,和泪交杂在一起,他贴在冰冷刺骨的地上,一?遍一?遍地想,顾律修是喝醉了,不然他不会舍得这么做的。
——
人生恰似噩梦一?场,最恐终成?真。
顾律修扩大了萧玟玉在地牢的活动范围。
大概是知道萧玟玉现在功力?尽失不成?威胁,他甚至解开了他的两个手铐,只留了他的两个脚铐。
萧玟玉在地牢的待遇也稍好了些,顾律修派人送来了干净的被褥和一?日三餐,也时时刻刻叫人盯着他,以防他自尽。
可萧玟玉从那天后再发不出声音,好像他的声音,也随着他的武功,他的心,一?起死去了。
或许是魂灵散残留的毒性作祟,或许是失去了武功的他本就这么不堪一击,萧玟玉开始长时间的昏睡,或只是抱膝锁在牢房的一?角,一?言不发。
顾律修还是每日过来,顾致宁陷在昏迷中始终未醒,他见到萧玟玉一?次,就会想起这个人对自己的欺骗背叛。他浑身戾气愤怒需要发泄,也不管萧玟玉是什么状态回应,顾律修仿佛真将他当?成?了一?个地牢禁|脔,折磨得他浑身上下?再没一块好肉。
萧玟玉的脸上再没过愤怒,甚至再没有过情绪起伏,顾律修的不信任和废了的武功让他身心俱疲,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是他小半生作恶太多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