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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295(1 / 2)


宋青池大吃一惊:“你怎晓得?”

面对质问,桑姿捏不出个好借口,又拿不准是否应该如实相告,便向姬洛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淡淡一笑,半真半假道:“是这样,在下有一朋友,早年途径西平亭,听她提起过,心中还甚是挂念。”

宋青池并未生疑,只摇头苦笑:“你这个朋友可见命好,错开了这场浩劫,你向附近打听打听就晓得,当时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桑姿和姬洛对视一眼,心中都觉蹊跷——

桑楚吟之所以敢以赵恒义的身份南下,必然是确定他已经死了,那么当初她极有可能见证甚至经历了这场灾难,可是若按宋青池的说法,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那她又如何能离开西平?

此外,桑楚吟这么个谨小慎微的人,若是要借用赵恒义的身份,必然不希望露出马脚,若她知道姓赵的还有个“千面易替”的师父,行事定然不敢如此张扬草率。

再观宋青池并无异样的神情,似乎也不知四劫坞舵主大名,因而姬洛猜测,也许赵恒义并没有对师父提及过自己的身世,而亦未对桑楚吟说过这个半路师父,所以他们各自有一部分未知。

念及当初在青州,屈不换告诉他,她二人走访西域,桑楚吟回了一趟天城后便与之分道扬镳,直觉告诉姬洛,这当中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桑姿,倒是没那般在意,对于这个姐姐,他一直不甚欢喜,虽然对她的经历有几分惊疑和好奇,猜她确实也吃过不少苦头,但也仅仅只限于此,更多的是听闻大灾大难后的心有余悸和戚戚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走到一处荒凉的地界,举目一望什么都没有,但忽然有个人跳出来说,你脚下土地是个死人坑,手脚瞬间便会起一圈鸡皮疙瘩,更不必说心里的害怕,哪怕过去的事与现在的你并无干系。

“不说这个了,你们又往何处去?”宋青池另起了一个话头。

谢叙素来对人坦诚,从不说绮语,亦不言妄语,上下嘴唇一碰,便要对他师父和盘托出,桑姿却悄无声息支出小腿,踢了他一脚,逼得人把话给憋了回去。

宋青池走南闯北,江湖阅历不比旁人差,只笑着把小把戏都看在眼里,随后对姬洛道:“我看这位公子面色晄白,神疲气短,可见有伤在身,如此便不好羁绊,你们择日,速速离去吧。”

谢叙心头一堵,只道桑姿方才言行叫人误会,如今被下了逐客令,顿时不是滋味。他张口忙要解释,可宋青池已经起身回屋,便只能又坐回原地,捡来一根树枝,往那烧得噼里啪啦的篝火堆里戳了戳。

桑姿睨了一眼,心里并没有半点负担:“同你们这些天真烂漫的家伙却是没得比,我从来就是讨厌鬼,你要撒火就撒,我才不会往心里去。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姬洛身份复杂,这一路若人人都全抛十二分真心,还不知道遇上的是人是鬼。”

“你是对的。”谢叙极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声。

“这不就得了,那你还垮着一张脸做什么?”桑姿笑逐颜开,以为他看得开,顿时顺杆往上爬。可谢叙的隐忍也是有限度的,见他得寸进尺还在聒噪,心中更是烦闷,忙将人一把推开,念叨了一句“你别说了”,调头便走。

桑姿很有当恶人的觉悟,被他一吼,悻悻闭嘴。

姬洛起身去追,却撞上迎面来的叶不疑,小姑娘捏着哨子仰起头,那一双瞳子泛出幽光:“他没气恼。”不待姬洛分清这个“他”指的宋青池还是谢叙时,她又道,“你要死了,他说得没错,你还是快些走吧。”

姬洛笑而不语,叶不疑像狼一样往前嗅了嗅,往姬洛手心塞了一朵花,随后垂下双睫:“我不希望有人死在我眼前。”

一夜休整,早起时姬洛将那支白色的小花卷在食指上把玩,正要弹指吹去时被桑姿瞧见,连忙双手接住,捧至身前:“这东西哪儿来的?”

姬洛挑眉。

桑姿道:“这是沉水笑靥(注),我只在古籍上见过。”

“笑靥花我知道,溪谷湿地旁到处都是。”

“这不一样,寻常笑靥生于陆上,但我手上这个,却长在水中,十分罕见,故名沉水。你可别小瞧这东西,虽解不了你的毒,却有极佳的抑毒之效,曾有一代豪侠濒死,其江湖兄弟凑足银钱在朱雀楼以天价拍下一株,才得以拖延至洞庭求医。”将那朵花反复搓捻后,桑姿的声音渐渐微弱,“可惜,这一株离水太久,已经死了。”

姬洛眼中亮了一瞬,又飞快黯淡下去,心绪的变化快得几乎不被人察觉。他开口,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

桑姿听过后,四处找叶不疑,姬洛撑靠在木篱笆前,看着遍地青草与白花,摇头制止:“算了,你昨夜可还那样说,今次去找,不是讨骂吗?”

桑姿确实有些懊丧,但并不是因为快语伤人,对于不知根知底的人,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错处,在朔方被阿姊抛下后,活到现在,他很难再相信什么人,至于懊丧,只是觉得自己药典还没读熟,也没有早想到,甚至打听这等奇物。

听过他的解释,姬洛除了一脸无奈,却是无法将自己的行事准则强加在别人身上,就如昨夜谢叙对桑姿的态度,理是那个理,话是那样说,但心里不情愿还是不情愿。

“看我的吧!”

叶不疑叼着草放风归来,桑姿远远瞧见,挽起袖子跃跃欲试,姬洛见劝不住,也便随他去。

这人前脚一走,歇了一宿没露面的宋青池从屋中出来,对着姬洛便是一通勾肩搭背,再和着他那张未语已带笑的假脸,搅得人莫名其妙:“怎么,放不下?看不开?想不明白?很多事没那么复杂……”

姬洛望着桑姿的背影,淡淡道:“人世挣扎太久,体会过人情冷暖,知晓人心复杂,反而不知如何化繁为简。”

叶不疑本左右躲闪,桑姿便仿照昨日的姬洛,扔过去一朵珠花,小姑娘双手接了,将碧珠点的花芯对着太阳照出华彩,这才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小心翼翼抬头朝身前那个不知男女的家伙看去。

桑姿眼中一喜,不过很快败下阵来——叶不疑将珠花托在手心抚摸一阵后,犹豫再三,又仍还了回去。

收买既然不成,那就得拿出点诚意。

桑姿努力回想昨日姬洛说的话,又起了个主意,这次他明目张胆示好,一把牵起叶不疑的手,往屋子里带:“你喜欢我的裙袴是么?我还有好些,你想不想试试看?”

眨眼间形势颠了个个,见这一大一小谈得很好,姬洛在远处,不迭松了口气。

宋青池拍着巴掌,倒是不吝对桑姿刮目相看。和叶不疑相处最久的人是他,那孩子多难搞,他心里门清儿:“哎哟,年纪轻轻的,你这样子倒是比我更像操劳的老父亲,得,没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死不死活不活,都是命!”

姬洛回头对他笑了一下,宋青池撞进他目光中,默然片刻,忽地收敛了不正经,清了嗓子,变了口吻:“以前若有小伙子在我面前卖老,腿打断!定是要再骂一句——去他妈的!可奇了怪哉,我居然从你眼里读出些味道,还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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