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车先后驶进小区,车上下来的人都鬼鬼祟祟地将帽子一压,或是将口罩一扯,不露半张脸,然后齐齐地聚在了同一个地方。
《无名歌王》上的成功让姜文垣整个人都精神了,半夜录完节目了也不肯回去休息,非要闹着吃火锅。
因为担心被记者拍到,所以最后聚餐的地点定在了越清溪的小公寓,聚餐成员还多了个帮忙买菜的顾元澈。
有了上次一起在家里烤烧烤的经历,这次煮起火锅个个都算得上熟手,洗菜切菜配合默契。
等到沸腾的红锅端上来的时候,几个大男人一人端个大碗争抢着往里面捞东西。
越清溪盘腿坐在垫子上,捡了颗冰过的荔枝丢嘴里,被冰得直吸气,却不忘含糊叮嘱:“我喜欢吃千层肚,易哥再丢点儿下去。”
还没等对面的易枝杨动作,她左手边的姜文垣就及时地递上那盘千层肚,往沸腾的火锅里一倒,顿时飞溅起无数油星。
边上横过来一只手飞快地将越清溪拽离,同时响起的还有顾元澈略显清冷的声音:“姜文垣,你注意点。”
被训了的小姜小声嘟囔了一两句,但是毕竟是自己动作毛躁了当然理亏,小心地拽了拽越清溪的衣角,不安的问:“小溪姐有没有被烫到?对不起啊,等下我一定慢慢往里面放。”
越清溪笑了笑,她才没这两人想的那么娇气呢。而且跟他们这笨手笨脚的大少爷模样比起来,果然还是她来做这个投食的比较好。
给顾元澈夹了鹌鹑蛋,又给姜文垣夹了块牛肉,照顾完这两个少爷后,她又用长筷将牛舌小心放进去。
那边的老父亲易枝杨很高兴地喊了声:“七上八下,毛肚该熟了,小溪给我来一筷子。”
越清溪很快就捞了一大堆毛肚进易枝杨的碗里,他正埋头吃着呢,就见碗里突然又多了个东西,却不是毛肚,而是姜文垣夹进来的一块老姜。
姜文垣说得理直气壮:“小溪姐刚在野外辛苦一周了,你还抢她毛肚?吃姜就够了!”
还没等易枝杨开口骂这混小子,碗里又丢进来一块漆黑的八角。
他抬头一看,却发现这次的始作俑者是顾元澈。
后者的脸上甚至还噙了浅淡的笑意,语气漫不经心:“易哥也辛苦,来,多吃点。”
视线却落在易枝杨碗中还没吃完的毛肚上面,怎么看都让他觉得瘆得慌。
顾元澈不像小姜似的能够让他随便训,易枝杨只能胆战心惊地吃完越清溪夹的东西,然后抱着碗去一边委屈地看电视了——
其实并没有,他不像那三人还顾忌吃香或者害怕长胖,所以他吃得比谁都多比谁都香,这会儿早就吃撑肚子了。
越清溪对于美食的态度向来都是来者不拒,从荤到素全盘接纳,她正思考着是再烫点儿腰片还是再弄点小香肠的时候,忽然被阳台外的易枝杨叫了出去。
他一脸凝重,全然不复方才跟他们抢肉时的嬉笑玩闹样子,张了张嘴,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只能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小溪,跟你说个刚收到的消息,你做好心理准备。”
此刻已近凌晨,酷夏的热早被夜风驱散,与屋内火辣的火锅味相比,外面显得清凉柔和,使得她被辣椒激得发胀的头脑逐渐清明。
易枝杨接下来的话说得委婉,她听得认真,最后将其概括成一句——
《纯白》没过审,不能上映。
*
夏天的天空总是亮得格外早,不到五点东方就一片白。
越清溪靠在胡同口,微低着头看着脚底忙碌着的一群蚂蚁,然后往后退了退,避开它们行进的路线。
她极少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虽说凡事开头前都会将糟糕的情况预想一遍以作应对,但也总能咬着牙奔着目标而去。
不过她这会儿看着蚂蚁竟然都羡慕起来了,至少蚂蚁忙碌了一圈还能有收获,她呢?
为了《纯白》这部电影,越清溪几乎全身心投了进去,暴瘦一大圈,剃了光头,甚至因为入戏太深险些在戏后患上心理疾病。
若不是顾元澈和姜文垣那阵子天天陪着她,她指不定现在都没能走出阴影。
对于这部电影,她倾注的心血比谁都多,所以章遇山昨晚都没敢跟她打电话说明情况,而是先告诉了易枝杨。
胡同口走出个男人,穿了件洗得快掉色的老头汗衫,一双人字拖,头上原本稀薄的头发几乎落光了,只留下边上的一小圈。
更可怕的是他的脸色,眼睛深凹进去被黑眼圈包围,下巴上还带着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甚至还带了几分酒气。
章遇山看到越清溪后愣了愣:“你怎么……”
越清溪站直身体,面向章遇山,“向老爷子打听了您的地址,就来了。”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脚边忙碌的蚂蚁,再抬头时目光坚定了许多:“章老师,我想知道事情的全过程。”
章遇山扯了扯嘴角,一边往胡同外面走一边避开她的问题:“小越吃早餐没有?外面有家锅贴味道还行……”
“纯白为什么不能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