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安宜茹全身仿佛被浸到了冰水中,阵阵发冷。
她只见霍筵的眼瞳漆黑如墨,令人毛骨悚然。
冰冷的声音如同索命的修罗,响在耳畔:“你不要以?为你是安副将的女儿,我就不敢杀你……”
安宜茹吓得浑身发抖,她从?嗓子里挤出干哑的声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谢大人在里面?……啊!”
安宜茹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脖子上的力道一紧,仿佛要将自己捏碎。她下?意识的尖叫出声。
霍筵被她刺耳的叫声吵得皱了皱眉。
他面?如冰霜,收回?了手。
“咳咳咳咳!”
安宜茹再次被甩到地上,她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止不住的咳嗽。
“赵福,立刻将安姑娘送到城东的宅子,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进将军府半步。”
说罢,他懒得再看安宜茹一眼,转身回?屋,嘭的一声将门紧紧阖死。
安宜茹还没有?从?刚刚的急风骤雨中回?过神?来,她失魂落魄,双眸空洞,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福走过来,虽然姿态恭敬,但语气已是极为冷漠:“安姑娘,请吧。”
眼泪噼里啪啦地从?眼眶滑落,安宜茹根本不知道,为何?重来一世,一切变得天翻地覆。
明明上一世,他对自己格外?偏爱宽容,就算自己闯了再大的祸事,他都很少对自己疾言厉色。
赵福又唤了两声:“安姑娘?安姑娘?”
安宜茹还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仿佛没听见。
赵福略有?不耐地叹口气,对着身后招招手:“元庆,过来搀安姑娘一把。”
元庆走上前,瞧见赵福皱了皱眉,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元庆知晓了赵福的意思,手下?便也不再留情,几乎是半扯着将安宜茹拖起来,往院子外?的方向拽着。
安宜茹哪有?力气反抗,只能如同牵线的木偶般,被拖出了正院。
安宜茹被拖出去了,院子里也瞬间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中,气氛十分压抑。
赵福顺着窗缝望了望屋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从?刚才的架势来看,将军和谢家小姐的婚事应当是黄了。现?在将军必定?是怒火中烧,进去难免要惹他不快。
就当赵福站在门口纠结时,卫九来了。
他神?色仓皇,有?些手忙脚乱,不顾赵福对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径直推开门板,走了进去。
“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去齐陵口中的村落寻找了,并未发现?他的踪迹!”
卫九急忙跪在地上,颤抖着嗓子禀告。
咔嚓一声,霍筵手中的笔杆被大力撅折。
他的眼眸漆黑一片,鼻尖溢出一声嗤笑。
燕宁口中的同党果然就是齐陵!
种种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如同拨云见日,霍筵瞬间明朗起来。
恍然间,霍筵又想起了一处可疑点。
在肃国?公府盯梢的那几天里,齐陵身上明明带着丝血腥味,可是他却说,从?未发现?异常。
当时霍筵对他信任至极,并没有?起疑心,但现?在想来,恐怕他那时候就开始和燕宁暗通款曲,与?肃国?公府里应外?合。
那城郊藏匿兵械的事情,应该就是齐陵泄漏的。至于蔺家玉牌之事,或许齐陵在书房当值时,意外?碰触到暗格才发现?的……
霍筵将脑海里的纷乱思绪整理一番,已然十分笃定?,齐陵就是暗卫中的内鬼。
既然内鬼找到了,他就不必和燕宁玩这些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虚空大师曾说,导致皇命签的逆转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身边的变数,而这变数,只可能是燕宁。
自从?燕宁那日识破红手珠毒后,她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改从?前的软弱怯懦,开始变得思维缜密、步步为营,甚至联合肃国?公府暗中策划了两次暗杀,
霍筵阖了阖眸子,眼前隐约浮现?那丛芦苇荡里,燕宁绝情又冰冷的神?情。刺入骨髓的痛。
既然有?变数,将变数斩断便好。
霍筵随意扔下?手中的碎木屑,冷冷地睨了眼卫九。
“去暗牢里取些□□,送到小厨房,暗中下?入燕宁的饭食里。”
“将军…这是?”
卫九被霍筵冰冷的语气吓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前两天,将军还给燕姑娘分配了处院子,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标准来,为何?突然一下?子就要致燕姑娘于死地?
“没听到命令?”
霍筵轻轻叩了叩桌案,语调令人后背发凉。
卫九立刻垂下?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是,属下?遵命。”
“今晚饭菜送进去后,派人在院子外?守着,一有?消息,立刻过来禀告。”
霍筵站起身,背着手缓缓走到窗子前。屋外?已然飘散起了鹅毛大雪,片片飞落。他伸手接了枚雪花,看着它在掌心化成?一滩水渍,眸色化成?暗不见底的深渊。
***
燕宁晨起便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好整以?暇地听着隔壁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她听见安宜茹气势汹汹地往正院去了,也听见元庆将她拖回?来时,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啧啧啧。
燕宁摇摇头,啜饮了口茶杯里的清茶。
安宜茹若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不来作死,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燕宁从?隐约听到的几个词里,大概听出来了,估计是谢家那边通过追查椿兰花一事,知道了安宜茹的存在,所以?霍筵为了维系两家的婚事,迫不及待地赶安宜茹走了。
果然,上辈子霍筵对安宜茹的百般照拂,当真是没掺杂任何?私情,都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的。
只可惜安宜茹还陷在青梅竹马的美?梦里,不愿意醒来。
竹桃提着煮沸的开水走过来,往茶碗里添了碗茶水。
“隔壁是怎么啦?吵吵嚷嚷的。”
燕宁摸摸下?巴,漫不经心道:“估计是要搬出去了吧…”
她抻了个懒腰,感觉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安宜茹走了,霍筵又在忙活谢家的婚事,根本没时间理会自己,燕宁觉得未来的日子简直是顺风顺水,光明一片。
心情连带着也轻快几分。
但轻松过后,她又开始愁起来。
霍筵的婚事到底能不能被搅黄?
若是谢家小姐对他爱得如痴如狂,那任由自己怎么从?中作梗,都没办法把他们两个拆散。
霍筵得到谢家的助力,在未来只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篡权之路也会毫无阻碍。
燕宁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她必须得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位谢家小姐,趁此机会将霍筵脸上那副人模狗样的伪装撕下?来。
让谢家小姐好好瞧瞧,那丰神?俊朗的脸皮下?是多么心狠手辣。
燕宁的神?色渐渐严峻,她垂眸思忖片刻,下?了决心。
今日,她必须得出府,见谢家小姐一面?。
她抿抿唇,严肃说道:“竹桃,我今晚要偷偷溜出府,若是有?人找我,你便说我患了风寒,病得厉害,见不了人。”
竹桃懵懵道:“你要出府做什么呀?”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燕宁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叹口气。
“可是今晚后厨说要送来梅子烧鹅,据说是特意请来满月楼的厨子做的,酸甜可口、香味扑鼻,你不尝尝吗?”
竹桃舔了舔嘴唇,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燕宁无奈地朝她摇摇头:“今天你自己吃吧,没有?我跟你抢饭了,你肯定?能吃个够。”
竹桃对她龇牙一笑。
“我一会便走。我走了之后,你在床榻上放几个枕头,以?防有?人来找我。”
竹桃听到吩咐乖巧点头。
燕宁又叮嘱几句,随后立刻回?到屋子里,换了件深褐色的衣裳,将发髻随意绑成?小厮的模样。
她趁着天色将黑,后院黑咕隆咚的看不清人,顺着墙角,偷偷溜到了后院那处狗洞。
它在杂草与?乱石的掩盖下?十分隐蔽,所以?过了这么久,霍筵手下?的人都没有?发现?它。
燕宁拨开枯黄的杂草,匍匐着爬了出去。
外?面?那一片松林还是阴森森的瘆人,她刚探出头去,就被冷风吹得脖颈发凉。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齐陵。
好久都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上次承诺自己的桂花糕还欠着呢。
燕宁摇摇头,旋即不再去想他。
不过是萍水相逢,若是有?缘以?后自然会相遇。
她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站起身,穿过茂密的松林往灯光的方向走去。
将军府外?是条宽敞明亮的大街,周围住的都是高门大户,外?墙的瓦檐下?都挂着排排灯笼,将整条大街映得明亮。
燕宁特意绕开了将军府的正门,从?安远侯府的墙根底下?低头快步走过。
灯光暗,再加上她一身褐色衣服不起眼,一路上根本没人注意她,只当是哪家出来办差的小厮。
燕宁一边走一边打听路,弯弯绕绕走过几条胡同,终于跌跌撞撞摸到了谢府的后门。
她叩响门板,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推开了门。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燕宁一眼,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的衣服并非谢府小厮的服制。
她皱皱眉,不耐烦道:“你谁啊?来干嘛的?”
燕宁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牌,递过去。
这是她特意从?采买婆子那里要来的将军府的兑牌,上面?刻了一个大大的霍字。
“我是将军府的丫鬟,今日前来是想拜见谢家小姐的。”
婆子接过竹牌,狐疑地看了眼。
将军府?最近谢家和将军府定?下?婚约这事,她倒是听过几次,但今日她在后院当值,隐约听说这婚事又掰了,闹得大小姐跪在书房前哭天喊地。
谢家的事,她一个小小的烧水婆子哪里敢定?夺。
万一霍将军和小姐私下?里信件来往、私定?终身,那她今日放这个丫鬟进去,岂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不行,我不能让你进。”
“你若是霍将军派来的人,去正门递帖子拜访便是。”
那婆子摆摆手,话音落便要关门。
“诶,别别别,我是真的有?极其重要的事同你家小姐说。”
燕宁立刻挤进门缝里,想要拦住她关门的动?作。
“你若是再捣乱!小心我叫人拿棒子来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