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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从离宫,离宫!(2 / 2)


花星奴道,“万死不辞。”

离宫的白玉池中,原来就是暗道所在。

江枫与花月奴死后,离宫成为禁地,邀月也许以为无人再知晓这条暗道存在,殊不知花星奴亦知晓。她转开金制龙头,一条幽深的小道便出现在眼前,她朝内殿屏风挥了挥手,李放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却发现屏风后转出来一人,正是上官飞。

俊秀少年一身白衣,锦衣绣虎,护腕刻鹰,看起来英气勃发。李放微微凝眉,花星奴解释道,“他被二宫主自水牢释放后,一直住在少主屋中,因怕擅出走漏消息,所以只能用少主的衣裳。”

李放只是扫了一眼,不置可否,似乎并不过多在意。

反而上官飞一直沉默地看着他身上的龙纱服,眼神有些冰冷。

三人进了暗道,花星奴点了一只火折子,走在最前方。

上官飞似乎有些烦躁,一直把玩着手里的环——移花宫捉了他,连武器也一并带走,如今倒是物归原主了。

片刻,他似乎不经意地往前走了走,硬是挤到了李放身旁,斜眼去看他的领口。随后又自然地收回目光。

暗道很长,三人起初都没有说话,后来是花星奴先开口,“少主累么?”她本以为李放被废去了筋脉,应当有些虚弱才对。

反而是上官飞先答话,“此时凶险,无论如何也不可停步歇息。”

他状似无意地道,“你若走不动,我背着你也无妨。”

李放道,“不必了。”

转过了几条岔口,此时似乎要见光明了,花星奴紧绷的心才松了松,推开了暗门。

一缕阳光照入,她不适地眯了眯眼,从暗门的台阶上走了上去。

只是才出来,她便呆立原地,浑身颤抖。

后面二人也跟着走了出来,自然知道她为何如此表现。

上官飞这才见到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移花宫主,眼中不免滑过一丝惊艳,但随后又归于平静。

不知为何,他还下意识想起了曾见过的,“胡蝶”姑娘。

似乎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后者应验了,前者就不再有了。

邀月冷冷地看着花星奴,像在看一个已死之人,而她则浑身颤抖,已扑通一声跪下。

李放拦在她面前。

花星奴只是苍白着脸。

邀月道,“你要护她?”

李放不语。

邀月道,“好,好,我看你怎么护她!”

她挥袖一道气劲打来,上官飞反应迅速,已使出子母环相对,然而李放却比他更快,他只是微一抬手,就将那道气劲挡住。

邀月定定地看着他,“谁帮你续上的筋脉?”

她心里已清楚了。

修炼明玉功的,除却当时已筋脉尽废的李放,除了她,唯有怜星一人。

她顿时觉得很可笑,好像被最亲近的二人同时背叛,一时甚至顾不上花星奴,挥袖向李放打去,二人战作一团。

花星奴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你来我往的二人。

她似乎想了什么,又似乎一瞬间做了决定,于是轻轻地对上官飞说,“你杀了我吧。”

上官飞道,“什么?”

花星奴惨然一笑,“宫主既已经发现我了,想必我也逃不过,与其死在她手中,抑或在水牢中腐烂,不如此刻死了。”

上官飞道,“你不信李放能赢?”

花星奴不语。

良久,上官飞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却回忆着什么似的,凝视着他的衣角,慢慢地道,“我初见少主,他在泉涧间练剑,而我摔下山坡,那时他给了我一方锦帕。”

但事实上,锦帕远非终点。

“宫主不许宫中女子接近他,但凡与他多说了些话的,最后都要处于刑罚。连二宫主和无缺公子都不能多见他。”

她自嘲似的笑道,“我知道他定然很孤独,而我却见不得他如此。我每日偷偷去看他练剑,替他擦汗,给他送饭食,因着旁人不敢见他,于是我与他在一起,也自然没有旁人知晓。”

那也许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日子,他们只有彼此。

少年还不懂情爱,可她并没有贪心到要他爱上她,只要他能一心看着自己,就已很满足。

“我自以为躲过了许多人的耳目,却在那条锦帕上露了怯。”当晚她便将锦帕烧掉,看着那个边角那个放字在火焰中泯灭,揣揣不安。

而握有绝对权力的人,有时并不需要证据。

“我被关入水牢,”她轻轻颤抖着,“几个月,我不知道自己如何活过来,有时我觉得,我早已死在那时候了。”

上官飞道,“那时他没能救下你?”

花星奴摇摇头,“他不知道这些腌臜事,也是后来,见我跟在二宫主身边才知晓。”

她忽然微微苦笑,“他不止人如云中仙,连心也是,我后来才明白,他不会轻易爱上谁的,想来我魂牵梦萦的那些时日,于他只是稍稍不那么寂寞。”

上官飞道,“也许他只是不爱你。”

花星奴却没有生气,反而说,“你说的不错。我之前跟随宫主去找他,在他身边看到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她回忆了一下,“并不漂亮,原不如我想出的,能与他比肩的人物。可他居然爱上了她。”

她心中酸涩,话语中也颇多悲凉。

上官飞道,“我以为他很多情。”

花星奴摇摇头,“他太无情,太无情了。”

她宁可他多情些,轻易爱上谁,至少她还有机会。

她长叹一口气,“杀了我吧。”

上官飞道,“他会赢的。”

花星奴自嘲地笑道,“可我,我早就不是过去的我,我不盼着他救我。我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移花宫的奴仆了!我背叛了二位宫主,就此了结罢!”

她已经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变成了会揣测上意,因他们动辄恐惧,柔顺服从的人,她已不再是自我了,就像此时,她一半的灵魂渴望着李放能击败邀月,能救她,另一半却深深地恐惧着,害怕此刻不死,往后连死也没有机会。

这样的她,纵使能跟在他身侧,也只会终日惶惶。

与其教他记住这样的她,不如此刻死去——她看到少年在雪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忽然萌生出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那个爱着少主的女孩子为他而死,他如此悲伤,她无法获得他的心,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教他记得自己,而她也不再继续着奴颜卑躬的一生?

上官飞没有动手。

花星奴低声祈求着,“你不明白我,只以为活着多么快乐,可于我,倒不如死了。”

她身体微微颤抖,“我早该如那名死在水牢的师妹一样了,我甚至嫉妒她原比我勇敢。”

上官飞静静地看着她,举起手中的环。

花星奴道,“你站过来些。”

上官飞依言。他背靠着阳光。

花星奴睁大眼睛看他,阳光刺激着她的眼睛,她的视线模糊起来,只能隐约看到眼前的白衣少年,锦衣银绣,而他手中寒光湛湛的兵器上,是七颗血一般的宝石。

泪水滚落,她喉口滚动,呢喃着喊道,“少主。”

上官飞到底犹豫了些,没能下狠手杀死她,但也不能再救回了。

花星奴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那张秀美的脸上却缓缓绽放了一个笑容。

上官飞在她身侧,听她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死后,你……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原先叫什么……”星奴并不是她的名字,只是她做了怜星的奴仆,才有了这个赐名。

“……如果他还记得,求求他……为我刻碑。”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

于是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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