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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解剖(1 / 2)


江城市殡仪馆。

此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两拨人还在大厅里争执不休,宋余杭甫一踏进去就听见了一个凄厉的女声高呼国骂,夹杂着鞋底摩擦地板和衣物撕扯的声音。

她心里一紧,生怕林厌因为解剖尸体的原因和家属起了什么冲突,赶紧小跑冲了进去。

岂料她正完好无损地靠墙站着,甚至还拿手捂住了耳朵。

方辛和段城正在劝架,两波互相撕扯的妇女终于住了手。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些:“我是孩子奶奶,娃就应该我带,姑娘你说是不?!”

方辛:“……啊?”

“你胡说什么呢!我女儿躺在里面尸骨未寒,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一家害的!雅雅是我亲外孙女,必须得跟着我!”

“什么我们害的,她嫁进来我们什么时候少过她吃少过她穿,她说不想和老人一起住,我们二老立马就搬了出去,她说不想要二胎就不要!你说话讲点良心好吧!谁知道你女儿在外面不检点惹了哪个小流氓畜生才招的杀身之祸,别怪到我们头上来!”

别看这位老太太年龄大,战斗力可一点都不弱,指着对方鼻子骂。

更何况身后还有七大姑八大姨,齐齐冲了上去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期间不知道谁扯了谁的头发,又爆发了肢体冲突,战况进一步升级。

连段城的脸上都被挠了两道印子,被迫退出了战局。

而处于风暴最中央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眼眶泛红,垂着头不语。

他怀里抱了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正睁着懵懂无知的眼睛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林厌唇角挑起一个讽笑,看着这场闹剧,没有丝毫前去劝架的意思。

“哎,闹了这半天,女婿你说句话啊,我女儿到底是咋死的啊……”中年妇女好不容易从包围圈里挣脱出来,眼眶通红,脸上挂着泪水,看起来是悲痛万分。

“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们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是不是啊警察同志。”

方辛嗯嗯啊啊敷衍着,生怕一个说的不对那巴掌就呼到自己脸上来了。

“我不管!还我女儿来,我丁家就这一个独女,绝后了绝后了呀!老丁我对不起你在天之灵呀!女儿女儿你死的好冤枉啊!”

那女人又开始高声地嚎叫,扑上去撕扯坐在椅子上浑浑噩噩的男人。

男人妈一见打自己儿子更不乐意了,抱腿的抱腿扯头发的扯头发,什么脏字都往出来蹦。

“你少攀扯我们家!你们一家都晦气!亲家公早死,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不愿意!谁让我儿子瞎了眼喜欢她呢!嫁进来几年男娃也生不出来,不下蛋的母鸡!死了好死了干净!”

“我艹你妈了……”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夹杂着拳打脚踢。

林厌都看笑了。

宋余杭摇摇头,准备走过去拉架。

男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捏着拳头大吼道:“都别吵了!!!”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缓过神来之后,死者家属哭的凄厉,更加变本加厉扑了上去撕打着他:“你还敢吼我?!还敢吼我!给我女儿偿命!偿命!”

拉扯之中坐在长椅上的小女孩摔到了地下,谁也顾不上她,小女孩张张嘴,茫然地看着她的奶奶推了她的外婆,她的外婆又扇了她的爸爸一巴掌。

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爸爸,爸爸,我要妈妈,我要回家……”她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去抱爸爸的腿。

男人却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踩到小女孩的手,宋余杭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再吵都跟我回公安局去吵!一人一个治安拘留谁也跑不了!”

死者妈妈还想再说什么,看了看她制服肩章上的两道杠,以及看在她怀中嚎啕大哭的孩子份上,终是忍了忍。

这时候才开始默默垂泪。

接下来就是按照程序走了。

死者家属挨个进去见死者最后一面,出来的时候死者妈妈几乎瘫软在地,被几个民警七手八脚扶了出来。

考虑到年龄大的家属的身体状况,粗略了解过情况之后,宋余杭就让人送他们回家了,只留下死者老公一个人去局里做笔录。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一条,我们决定司法解剖您妻子的遗体,请在这里签个字。”

一份《遗体解剖通知书》放在桌面上缓缓推了过来。

林厌坐在对面,挺直了脊背看着这个身材矮小,有些寡言少语的男人。

“你想查明真相的吧?不想让你老婆死的不明不白的吧?赶紧签吧,越早解剖就离真相越近了一步。”

随着时间的变化,尸体上的一些特征会逐渐消失,这也就是她迫不及待想解剖的原因。

男人的孩子因为一直哭谁也哄不住便也跟着爸爸到了公安局,宋余杭刚把人哄睡着,从隔壁值班室出来推门而入听见她说这句话,便抛去了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林厌张张嘴,无声: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宋余杭:你可以委婉一点的。

段城捅了一下郑成睿:“哎,她们说啥呢?”

IT直男从电脑里抬起头来:“谁?谁说话了?”

段城:“……”

是没人说话,全靠眼神交流了。

宋余杭轻咳了一声:“是这样,解剖过程我们会全程录音录像,按照规定您也可以到场……”

What?

林厌一个眼刀扫过去,她可没有让不相干的人旁观她的解剖过程的习惯。

男人听到这里,才动了动唇,声音沙哑,满脸颓废:“不……不了……”

刚吐出两个字又红了眼眶:“警察同志,拜托你们了。”

他把纸抽过来,打开笔帽,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边写边抹眼泪。

林厌伸了个懒腰起身,拿着这张纸换衣服准备解剖去了。

法医解剖室里光线很充足,换气扇开始工作了。

林厌穿着白色防护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脸上没什么表情地从托盘里拿过手术刀。

段城上解剖台的机会不多,有些跃跃欲试,也去摸了一把手术刀在手里:“我来给您打下手,切皮割骨这些小事就交给我来吧。”

“你干什么?”就在他即将划下去的那一刻,林厌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语气微冷。

“我的解剖台轮不到别人插手,一边扛机器录像去。”

“喔……”段城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术刀走到一旁默默拿起了相机。

“林……”

他刚想出声却看见她把手术刀垂直放于胸前,微微低头,算是默哀。

“死者丁雪,2008年5月17日晚零点四十五分,第一次尸体解剖,现在开始。”

那是他第一次从林法医脸上看见类似于虔诚的表情。

和医生做手术不同,解剖台就有些血腥和大开大阖了。

一字从头拉到尾划开了胸腹部,林厌的手很稳,拿纱布擦干净渗出来的血迹后,一手看也不看就从托盘里抄起了弯头组织剪分离着肌肉,沿着肋骨平行切过去,很是干净利落。

几个帮忙的法医看着她的眼神真真切切地有些正色起来。

“咬骨钳。”

她一手不空,开口要了器械。

一个法医赶忙递给了她。

剪断死者肋骨的时候用了些力,林厌微微踮起了脚,只听得“咔嚓”几声脆响。

她把沾满血迹的器械放在了无菌布上。

“来,帮忙,取骨。”

一根根肋骨从胸腔里被拿了出来放上计量器称重。

闪光灯闪个不停,段城在拍照,林厌一边说数据负责记录的警员在白板上不住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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