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人选敲定,新的问题来了,自从父母离婚后,将近十年间程默跟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仅存的联系就是逢年过节时一条例行公事的祝福信息。
也就是说,除了溶进血液里那撕扯不掉的天然关系,程默和母亲形同陌路,他们之间甚至没有普通朋友来得亲近。
洛叶在旁边静静等待,看程默一次又一次拨通标着“MA”的那条通讯录,又在即将接通的前一秒挂断电话,他知道他心底里是极不情愿联系母亲的,这一点从他和父亲、弟弟的相处状况上就能看出。
当程默再一次去拨电话时,洛叶主动去按挂机键:“条条大路通罗马,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程默眼疾手快,夺过手机:“不不,我马上打,刚才没想好怎么跟她说说这事。”
“也许请别人出面不如我直接道歉,还显得真诚点儿。”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公放传出忙音,两人面面相觑。
洛叶小声嘀咕:“刚才接通了,是被挂断的。”
“嗯。”预料中的情况,程默并不意外。
“岳母肯定有急事,你别多想。”
程默瞪他:“别乱叫,谁是你岳母。”
“早晚的事儿嘛。”洛叶捏捏程默的脸,觉得手感很棒。
程默的目光黯淡了不少:“她不会同意的。”
洛叶把他拉进怀里:“我会想办法让她接受我们俩的,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听他欲言又止的语气,程默猜到他想问自己的家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父母为什么离婚?还有,你好像跟家里人处得都挺僵的。”
“说来话长了……”程默放下手机,仰头望向窗外,陷入回忆……
冬日的傍晚天黑得早,兄弟俩放学回家,程默一手拿着给父亲买的晚报,一手将钥匙插进锁眼,等开了门,程晗大咧咧先进了屋:“妈妈,我们回来了。”
他嚷了几声都没人回应,往常这时候母亲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
程晗把出租屋的各个房间找了个遍,都没发现母亲的身影,他跑到厨房:“哥哥,妈妈去哪了?”
程默正在摘豆角,准备晚上的饭:“不知道,你打电话问问。”
程晗冲进卧室去拨电话,很快垂头丧气地回到厨房。
程默:“问了么?”
程晗已经带上哭腔:“座机欠费了,打不出去!”
程默放下洗菜篮,又回屋试着打了遍电话,确实欠费了。
那时手机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附近又没有亲戚朋友,程晗慌了神,拉着哥哥的手不放:“怎么办啊,妈妈不会遇到危险了吧?爸爸又出差了!”
时年仅十二岁的程默冷静得像个大人,他尽力安抚弟弟的情绪,同时积极想办法:“你先别急,我去她单位看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
“别,万一妈回来家里没人,她再出门找我们就麻烦了。”
程晗不太情愿地放开哥哥,不过在他心里,哥哥还是很可靠的:“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儿。”
“你别碰燃气灶,去做作业,等我回来。”
“嗯,你早点回来啊。”
程默套了件旧外套匆匆下了楼,还没走出多远就在小区的花园附近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孩子他爸马上就出差回来了,到时候一定把欠的补上,再宽限我两天,就两天,拜托了!”印象中强势的母亲从没求过谁,而且她有意压低音量,看来是非常不愿惊动别人的。
程默不想让她难堪,闪身躲到长廊后。
“两天两天,多少个两天了,交不起房租就别赖着不走,我又不是做慈善的!”说话的正是他们的房东,应该是在催交房租,诚如他所说,程家已经欠了人家三个月租金没付了。
“我……房东您心善,就当看在我带两个孩子不容易的份上再帮我一次,行么?”
那房东嘴上强硬,但三个月都拖下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两天,还是心软了:“成吧,最后两天,再不交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一定一定,您放心!”
打发走房东,欧阳夫人暂时松了口气,不过她刚才的一番讨价还价也让上了一天班的她更加疲惫,甚至没有注意到大儿子就在不远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踩着一双小高跟,欧阳夫人上楼回出租屋,刚一进门,听到动静的小儿子撂下习题冲到玄关,像小狗似的扑进自己怀里。
“妈妈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程晗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少年音,软软糯糯,甜得人心都要融化了,欧阳夫人原本的委屈与怨气一扫而光,她回抱住小儿子,不舍得松手。
“妈妈处理点儿事,耽搁了,你饿了吧,妈这就做饭。”
“妈妈你看起来很累,要不你在旁边说步骤,我来做吧。”欧阳晗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母亲,任你百炼钢终成绕指柔。
毫不客气的说,这兄弟俩都遗传了父母相貌基因中的精髓,随便丢到人潮中绝不会因为平庸而淹没,可惜哥哥冷漠得可以,虽然到不了凡人不理的程度,但不熟悉他的人都认定他不好接触,倒也对得起他的名字,程默——谐音就是沉默。
至于弟弟,用人见人爱形容一点不为过,无论在家还是学校,程晗都是团宠级人物。同样一件事,程默做,无人喝彩,他做,交口称赞,就比如他提出的做晚饭,这差事程默轻车熟路,只要父母晚归,喂养弟弟的重任必定落在他肩上,欧阳夫人并没有如何夸奖过大儿子,而现在小儿子只是提出个设想,就把欧阳夫人感动到了。
她爱怜地抚摸程晗的小嫩脸,面上的欣慰毫无保留:“好孩子,真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