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脑壳被人占据,记忆破碎,生?命消逝。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夏油杰失去灵魂的躯体仍然会回应五条悟的呼唤。那一声“杰”,就好像是刻在他身体里的本能,一旦由那人的唇舌唤出,便一定会予以回应。
这是怎样的情感呢?
听到这句话的人,只?要不是心如木石的人,就一定会有所察觉。
“非要说的话,是条件反射。”夏油杰依旧微笑着,那笑容在羂索里眼里染上了?可憎的意味,接下来说出的话,也相当恶心,令羂索几?乎感到了?不适,“就好像蜻蜓被切掉了?头?颅、却仍然会扇动翅膀一样。”
问你用了?什么手段和?计谋,却在这里跟我讲生?物本能和?真爱无敌。
被狱门疆封印的羂索,在此刻再一次地回忆起了?自己被打?在墙上口?吐鲜血却看见对面两个男人手牵手时的诅咒之心。
“真恶心。”羂索打?赌他今天没有比这句话更出自真心的话了?。他嗤笑了?一声,吐出唇舌下的一口?血沫,头?发凌乱,形容狼狈至极,目光却还是疯狂中带着冷静,微微眯起了?眼睛,质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五条悟?”
“我还以为你看过我的记忆后,很清楚这一点。”夏油杰微笑着做出了?暧昧不清的回答,也没管周围人一言难尽的脸色,好像说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声线却在后半句渐渐低沉了?下来,脸色也逐渐阴沉,“我之前说过的吧,羂索。不管是偷取我的尸体、利用悟的感情和?其他的什么,我都会一笔一笔地跟你清算。”
“那我做得可多了?。”羂索昂起头?,穷途末路之际,提到过去的丰功伟绩,他的脸色居然还露出了?些?微的自得,扯动满是血迹的嘴角,“你具体指哪些??不过偷尸体就算了?吧。你不是自愿去死的吗?我看你现在也不稀罕这具身体了?。”
说到这里,羂索的表情甚至有些?戏谑。但轻松只?是假象,多看一眼就可以发现,这个男人眼睛里的恨毒丝毫不减。
不过在场的咒术师们听完一怔,也都意识到了?这件事。夏油杰的身体已经跟随着羂索一同被狱门疆封印进去了?,夏油也不像是愿意给他解封的样子,可不是不要了?吗。
不是说这家伙的最终目的是完全?复活吗?
……没有肉体,真的可能吗?
唯有五条悟听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动。
他将冰蓝的眼珠挪动到眼角,瞥着夏油杰宽大?袍袖的一角,若有所思。
“当然,我指的当然不止是这具躯体。”夏油杰避而不答,反而从容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了?出来,“理子妹妹、悟的死亡,还有当年灰原的死,背后都有你的手笔吧,羂索?”
就算五条悟死而复生?了?又怎样。那是他领悟了?反转术式。
那是奇迹。
而从伏黑甚尔的口?中听见五条悟的死讯的时候,在夏油杰的心里,五条悟已然是死去了?一次。
其他人远没有悟那么幸运,奇迹也不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天内理子和?灰原雄。
死去了?就是死去了?。夏油杰亲眼见过他们的尸体。
少女被子弹贯穿头?颅的尸体。被悟抱在怀里、裹着血迹斑斑的白布,小?腿和?发辫都毫无生?气地垂下来的尸体。
出任务之前还说着“学长是好人”、问着要带什么特产回来的开朗学弟,回来只?剩下半具尸体,脸上苍白伤痕累累,下半身不翼而飞。
身上都是血的五条悟说着“把他们都宰了?吧”,接近崩溃的七海建人说着“以后都交给那个人不就好了?吗”,都是死亡留下的伤害。
死亡从来不是毫无重量的。
夏油杰非常清楚这一点。
听到他的话的咒术师们基本都不认识天内理子和?灰原雄是谁,甚至不知道五条悟曾经差点死去。但总有人还像他一样记得。
家入硝子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指抖了?一下。
七海建人缓缓地抬起了?戴着眼镜的眼眸,神情在深色的镜片后看不清楚。他的手指攥紧了?裹着绷带的刀柄,用力到指节发白的程度。
“真有趣。我还以为你都忘记了?,原来还记得呢。”羂索惊异地微微歪过头?看夏油杰,感叹出声,随即笑了?起来。他似乎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感到可笑,笑得被喉咙里的血沫呛住都停不下来,骤然拔高、因为笑意而微微颤抖的声线里好像浸出了?毒汁一般,“这些?事的罪魁祸首也有你一份吧,夏油杰?”
夏油杰只?是垂眼看他,并不言语。
于是羂索带着挑衅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星浆体就不说了?,她生?而有原罪,如何死都是为了?天元。但心怀希望却死得那么没有意义,也有你随便给她许诺却保护不力的原因在吧?还有不是你,五条悟何至于差点被封印?”羂索乐不可支,“那个小?孩,对,那个叫灰原的。实力那么弱,但要是小?心一点的话,说不定能多活好些?年呢,只?可惜他成为了?你的学弟。我杀这些?人,都是为了?你啊,夏油杰。要不是这样,怎么能看见你崩溃到杀人的样子。”
听见星浆体的名字的九十九由基微微摇头?,叹息一声。
七海建人的拳头?攥紧到骨节作响,牙关紧咬,却始终沉默,搞得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他们都有些?担心地回望他。
唯独夏油杰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一片古井似的平静,好像对方说出的不是一直在窥视和?玩弄他的人生?的事实,宛若一尊没有喜怒哀乐的木石泥胎,只?是继续等待着下文。
于是羂索继续将独角戏绘声绘色地唱了?下去。
“你还记得那112个村民吗?”羂索昂起头?去看夏油杰的脸,大?笑着,脸颊边流下的血痕淌过眼角,“还有你为了?自己的大?义杀掉的亲生?父母?现在想起他们,作何感想呢,夏油杰?如今你屠杀非咒术师的大?义已经失去了?合理性,不用屠杀只?要牺牲自己的就可以实现自己想要的世界——那么之前的牺牲,不是都失去意义了?吗?想起他们会让你后悔吗?当时不如多忍耐几?年就好了?吧,也不用狠心跟你心爱的六眼分开。与?其对我翻旧账,不如好好苛责一下自己如何?”
他的话语中仿佛存在着一种毒性,激烈且负面的情绪极具感染性,让所有的听者都皱起了?眉头?。连五条悟都冰冷地瞪了?羂索一眼,蓝眼睛里的杀意始终没有消失。
唯有夏油杰。
最该有反应的他,始终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背影沉默得像是磐石。
但羂索问完之后,声音又再次低了?下来。
“还有那个姑娘。是叫天内理子吧,被禅院甚尔一枪贯穿脑袋的那个星浆体。”羂索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轻柔地问道,“她的血迹,至今还留在薨星宫的地板上,你去找天元肯定看见了?吧?要我说,她死了?又如何。星浆体总会出现,注定要在轮回里成为天元的祭品,总是要在短暂的生?命里走?向死亡的。六眼又何尝不是。虽然天元进化?后,这两者已经不会再次现世,但是,我见过许多个星浆体和?六眼。五条悟和?天内理子,又与?他们有什么不同?要是当年天内理子没有横死,星浆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出现。至于你,夏油杰……你才是独一无二的。出现在恰好的时间段,恰好的咒灵操术,恰好的能够动摇六眼的关系。你的人生?才是无可挑剔、最为趁手的道具,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复仇?同病相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