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后,夏油杰目光微沉,陷入了思索。而旁边被他们俩忽略多时的宇智波带土终于出声了:“喂,看看那里,是不是要找的地方。”
夏油杰踏在石阶上的脚一顿,停了下来,从复杂的思绪中抽身,抬头望向前方。
几步之外就是朱红色的鸟居,木头上面的漆皮已经有些斑驳,一副年岁已久的样子。透过重重鸟居,可以看见后面陈旧的神社,看上去已经多年无人打理和供养了,俨然一副废弃的样子。
“应该就是这里。”
夏油杰仔细瞧了瞧,认出了这就是那女子记忆中的场景。
于是他们三人就向着内部走。
神社的地砖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残存着陈旧的大泼血迹,溅得到处都是,像是有人在这里分尸过一样,配上夜里阴森的氛围,颇有些可怖。好在他们这一路过来已经耗去了不少时间,子夜早已过去,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有了亮色。
夏油杰瞥了一眼黑洞洞的神社主殿,没有进去,而是先在外面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棵老到已经枯朽的粗壮樱花树前,对着宇智波带土点点头:
“就这里吧。”
带土就啧了一声,伸手从神威的空间漩涡里把这某个盒子掏给了他。
夏油杰接过来,也没有打开看。那颗头颅是他亲手转移到眼前这个空置的盒子里的。也多亏前段时间他有在神威空间里整理过杂物,不然还真没办法找到这个大小合适的空盒。
他又借了卡卡西的苦无,在这樱花树下面刨了个土坑,把这个盒子埋了进去。
“头这么处理也行。”宇智波带土在旁边抱臂看着他挖,两个人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那你那个咒灵球呢?就那么留给那谁了?”
“留给悟是最好的。”夏油杰不紧不慢地把浴衣的袖子挽起来,今晚第二次挖着土坑,风度却像是在午□□院里喝茶一样从容,“让他去祓除就好。”
将那个咒灵球留给五条悟,夏油杰有着多方面的考量。
留下的咒灵球,除了隐晦地向五条悟传达他目前暂时不会与他为敌的立场之外,还有其他的意义在。
他现在的身体因为某个原因不能吸收过于强大的咒灵,特级显然触及到了这个标准,这也是之前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原因。这个特级咒灵还是术式和领域都比较特殊的那种,最好也不要留给其他人(特指某位占据他人身体的诅咒师)捡便宜,当场祓除又有失谨慎,要是被始作俑者察觉到了夏油杰留下的咒力残秽就得不偿失了——
综合种种考量,夏油杰最后还是决定把这只特级咒灵送给他曾经的同窗。
这不失为一个好决定。
旅馆外面的辅助监督现在应该已经把新的特级咒灵的出现汇报上去了,五条悟拿着这个,也好向上面交差。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是某位头上带着缝合线的始作俑者发现不对,前来查看,他也只能发现是五条悟在附近出任务时碰巧入住这家温泉旅馆破坏了结界祓除了咒灵,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能自认倒霉,有他夏油杰什么事。
夏油杰想着这些,终于把那颗头颅给埋好了。
在他将土盖得严实、站起身来的那一刻,身周的场景忽然改变了。
原本枯朽的老樱树奇迹般地抽长枝条,在眨眼之间,开满了一树苍白微粉的樱花。
以这棵樱花树为中心,全部的场景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此刻天光熹微,神社内的光景却几乎变为了白昼,陈旧的建筑全部焕然一新,仿佛时光倒流回了曾经香火繁盛的日子里,地砖和木板都变得光洁,连门前的数道鸟居的红色也变得鲜艳,不见斑驳。
“这是……?”
宇智波带土望着周围的变化,愣了一下。
“是神社内留下的怨念的残余。”夏油杰没有意外的样子,只是闭了闭眼睛,才抬头望向那一树繁花,回答道,“与这颗头颅里还余下的一点咒力产生了共鸣吧。”
毕竟那个巫女化作咒灵后的能力是幻境,生前估计也是持有与幻术相似的术式。
发生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现实,只不过是穿越了数十年的执念最后挣扎的光景罢了。
“需要超度吗?”
夏油杰望向旗木卡卡西,问道。
“也是。”同样在领域内部浮光掠影地观看过那位巫女生前的记忆的卡卡西无奈地叹了口气,领会了夏油的用意,“要做那个的话,只能我和带土来吧。也不知道两个男人行不行。”
“卡卡西,你们在讲什么?”
宇智波带土一脸迷茫的问号,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带土。”旗木卡卡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没有解释,而是向他伸出白皙的右手,半是命令地吩咐道,“把那把刀给我。”
宇智波带土因为他的要求而不明所以,紧紧皱起了眉头,但还是遵循了旗木卡卡西的要求,将神威的漩涡开在了他的手边。
旗木卡卡西就挽起深绿色条纹的浴衣袖子,将手伸进漩涡内的神威空间在里面掏了一阵,说了声“在这里”,然后摸出了一柄带着刀鞘的短刀。
看到这里,夏油杰已经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抱着些微看好戏的心态后退了两步,将空间让了出来。
而宇智波带土看见旗木卡卡西手里的那把刀,脸上的问号变得更多更密集了。
黑发青年瞪着眼睛看了两秒,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地询问道:
“你要用白牙,卡卡西?”
“也只能是这个了,长度差不多。”旗木卡卡西把短刀放在掌心中,比了比长度,点点头,然后对宇智波带土说道,“带土就看时机加入吧,应该也不需要拿东西了,动作差不多就行了。”
说着,旗木卡卡西将刀鞘褪下,放在脚边的地砖上,信步向前,走到了神社主殿前的那片正对着朱红鸟居的空地上。
他手中的短刀寒光凛冽,刃身反射着虚假的日光,有着像是镜面或者闪电一样的色泽。
旗木卡卡西将它握在手中,挥刀在空地旋舞。那个瞬间,仿佛有神乐铃的声音响起,竹笙齐奏,微风吹过繁盛绮丽的樱花,发出轻声的簌簌响动,浅色的花瓣纷落如雪,落在旗木卡卡西的银发与他手中短刀的刀刃上,很快又被风吹落。
银发青年的舞姿有一种超越性别的神圣之美,抬起的手腕在滑落的浴衣袖子里持刀而动,旋动时深绿色的衣摆里露出半截白得像雪地一样的、肌肉线条柔韧流利的小腿。
夏油杰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是为了什么,仔细地看着,以便于跟记忆中的那一段对比。
这是巫女生前为自己与相爱之人而设计的悦神之舞蹈,原来的意图是希望自己的爱情能得到侍奉的神明的承认与祝福。不过在这支舞还没有编完的时候,她的爱人就去世了。鸠占鹊巢的诅咒师自然不愿意与她虚与委蛇,也很快地被她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这支舞一直是她一生未能实现的遗憾,夏油在她之前于领域中缩放的生平中也看到过这个细节,印象比较深刻。
不过旗木卡卡西跳这支舞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悦神,也不是为了好心弥补巫女生前的遗憾。
因为是取悦神明的舞蹈,所以这支舞实际上还有净化污秽与怨气的作用,也是他们目前能够想到的,解决这个神社内部和头颅的遗留问题的最合适的手段。
旗木卡卡西以刀代扇,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这柄名为白牙的短刀有没有沾过血……是他父亲的遗物吧?
要是杀伐之气过重的话,可能也会引发一些小小的遗留问题。
不过目前还是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幻境更重要。
“前辈,该到你上场了。”夏油杰看着差不多了,于是推了一把看愣掉的宇智波带土,向他说明道,“顺着卡卡西先生的动作跳就好,不用太在意正不正确。”
“哦……哦。”
宇智波带土还在愣神,但好歹还是有点回过味儿来了,答应了一声,难得没在夏油面前摆前辈的架子,像是神智被冲散了一样有点僵硬地向前走,很快就对上了旗木卡卡西笑着看过来的眼睛、牵住了伸出来引导他的那只手,揽着恋人的腰跟着他动作起来。
夏油杰看到这一步就不愿意再看下去了,礼貌性地挪开了目光,不去看那对在纷飞樱花下相拥的恋人,而是去看神社外显露的山林与天空。
他在某个瞬间若有所感,向着鬼怒川温泉区所在的方向转头看去。
*
不能算很远的温泉街内,五条悟坐在温泉旅馆的墙头上,望着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天光。
他身后的数位辅助监督与“窗”的后勤人员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忙着测量各种各样的破坏与咒力残余之类的东西,还有人在与旅馆老板协商,他也懒得看这些俗务,只是背对着他们,把玩着手里漆黑的咒灵球。
熹微的晨光照在他的身上,雪白的短发、雪白的肤色与蜻蜓纹的素色和服,显得他整个人都十分苍白,好像不染颜色的漠漠雪原一样,唯有那双湛蓝色的眼瞳显出了一点冷色,无声地望向远方。
五条悟看了一会儿不知名的方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低下头,看着停在他掌心的漆黑的球体。
在渐亮的天光下,很明显地能看出里面流转着混沌的颜色,并不是纯然的漆黑,像是一团色泽深沉的气体在玻璃珠里流转,有种活物般的奇妙感。
五条悟低眼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像是第一次见到玻璃珠的小孩子,眼睛一眨不眨。
在他的注视下,离开施术者许久的咒灵球若有所感,居然开始摇动起来,原本清晰的外形也变得模糊松动,隐隐还能听见内部传来的刺耳的尖啸声。
毕竟也是个特级咒灵。真大方啊,杰。
五条悟在心里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丝不爽,轻描淡写地把它捏碎了。
漆黑的球体化作缥缈的烟尘随之消散在空气里,被祓除得无声无息。
而五条悟坐在高墙上,微微晃动着被浴衣下摆盖住大半的修长小腿,心里再次冒出了疑惑。
不见面,不敌对,只是闪避,还与奇怪的身份不明的家伙为伍,在有特级咒灵的地点隐秘活动,却又不要花力气收服的、已经可以吞服下去的特级咒灵,把它特地留了下来。
杰,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