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酒楼的厨子做的菜简直比御膳还精致。”桌上杯盘狼藉,齐双央靠在椅子上极不优雅地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
“你还吃过御膳?”简梨摆手让下人收拾残局,自己也往椅子背上一靠。
她对人向来有一种自己的直觉,方才和面前的神医斗嘴了一整局,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两人是一路的,眼下说话也放开了很多。
“没吃过没吃过,”齐双央连连摆手,“不过我猜差不多也就这样吧……真的是太好吃了!”
简梨被她孩子气的语气逗笑了,大手一挥,说道:“你若是能治好卫安的腿,日后这望梨轩随你吃,简老板请客。”
不知出于三代单传的职业道德还是被“随你吃”三个字打动了,刚刚还一脸食困症发作的齐神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从袖口掏出自己的家伙事,表示现在就可以开始问诊了。
鹤阳城男女大防没那么死板,看看腿看看脚都是小事。
简梨吩咐小君关了房门后,齐双央就毫不客气地撸起卫安的裤腿,这按按那碰碰,还抽出两根淬着冷意的银针不知对着哪个穴位戳了进去。
少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在银针碰到某个穴位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仅是这一下子动容便被齐双央捕捉到了,她收了针,表情有些严肃。
“先前我第一面见你这夫郎还以为是受了外力影响不能行走,眼下看来是我猜错了,”齐双央站起身看向简梨,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中了毒。”
简梨看了一眼少年,见他也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便知他并不知道多年的不良于行是受毒所致。
“还能治吗?”简梨轻声问道。
“虽然麻烦,但是应该可以,不过时间可能会久一些,过程嘛……也非常辛苦。”齐双央负手望向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嘴里的话却是问向身旁的简梨,“你这小夫郎可以吗?”
“我可以。”还不待简梨说话,少年先开了口。
简梨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道:“我相信你。”
齐双央在行医上是个爽利的性子,既然治疗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当夜便着手为卫安施针。
简梨拿着她列出的药材单子出门寻下人去采买,待回房时针已施了大半。
少年平躺在床榻上,因为疼痛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长而密的睫羽轻颤着,眼下的泪痣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越发像一点朱砂,红得艳丽。
“你这夫郎是不是畏冷,总是手脚冰凉?”施针后要静待一刻钟,齐双央闲的没事,索性连脉也一并把了,“我瞧这脉象,你这小夫郎身子亏空得厉害,啧……年纪轻轻的,都遭了些什么罪啊。哎,你把纸笔拿来,我一并开些将养气血的方子。”
简梨声音晦涩地谢过她,听话地取过纸笔。
一套针灸做完,少年早已疲累地睡去,连齐双央拔针时也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几声闷哼,到底是没醒过来。
简梨让小君端了温水过来,拿帕子为少年擦了擦脸和手。
月光如水,透过门窗洒进屋子,倾泻在寝被上。
简梨吹了烛火,换了里衣,刚准备上床睡觉,结果一个侧身不经意地瞧见少年方才挣开的领口处好像有一道伤痕。
她静默了一瞬,望了一眼卫安熟睡的脸,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月光下,少年的胸膛是如玉一般的冷白色,然而在这绸缎一般的皮肤上错横着几道狰狞的伤疤,伤疤旁还有数不清的细小伤痕。这些痕迹交错在一起,为这具身体留下了不体面的烙印,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少年不足为人道的过往。
“别看。”卫安不知何时醒了,他伸手极快地拢上衣袍,声音喑哑地说道。
简梨握住他的手,取代了他的动作,指尖轻柔地拂过那些伤疤。片刻后,她细心地将他的衣服系好,声音里带着怜爱的叹息:“卫安,想和我说说过去的事吗?”
记忆掠过昏暗的房间、冷笑着的男人、凌厉得无处可躲的鞭声,被刻意遗忘的过去重新浮现在脑海里,卫安的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抖,喉咙如被棉花哽住,只能徒然无声地喘息。
简梨躺下去,在被子里拥住他,温热的指尖攥住他冰冷的手指,轻声说道:“没关系,何时想说都可以。”
卫安僵直的脊背在女孩的抚慰下缓缓柔软下来,就在简梨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少年第一次伸手回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