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梨还是暗部部长的时候，有时不近人情，有时过度谨慎，但一直不变的一点是——她十分坦率，从不推卸责任，从不用虚无的借口解释明晃晃的结局。
如今将她投放到明部的任务世界里也还是一样。
失礼的话已经说出口，无论用什么言行去遮盖也不过是画蛇添足，索性不如大方承认和道歉。毕竟在挨打这方面，简部长一向站得很直。
“是在下失礼了，”简梨站起身，面带歉意地举起面前盛满琼浆的白瓷酒杯，眸色真诚，“简某仰慕卫公子气质孤绝，但绝无卑鄙之心，这便自罚一杯，下次再不敢乱说话抹黑公子名声。”说罢，她一仰头，喝尽了杯中酒。
听到名声两个字，卫安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嘲讽，但片刻后又重归于寂静。
俞三爷面上浮起笑意，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酒杯，温声说道：“简掌柜为人坦荡，俞某再了解不过，此等小事不必挂心。这杯我敬简掌柜。”说罢，他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位当事人坦坦荡荡，其余看客更不会不知脸色。
姚雨打着哈哈从席位上站起，手中也举了一盏酒，笑着说道：“牡丹盛会自然是一起喝酒才更尽兴，我也陪二位一杯。”
周围几人也纷纷举杯，刹那间觥筹交错、玉液飘香，一场错言引发的小小尴尬场面眼看着就这样过去了。
谁料这时，俞三爷放下酒杯，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复又说了一句有如惊雷的话：“况且，能被简掌柜看中是卫安的福气……牡丹集会的规矩想必简掌柜还不够了解，待简掌柜多知道了一些，可再来寻俞某私聊。”
此话一出，连卫安的神色也有一丝震动，更遑论周围人的脸色了。
不过俞三爷倒是没多大反应，扔下平地一声炮响，就吩咐下人推着卫安一起走了。
简梨尚处于一团迷雾中，她茫然地抬起头，恰巧与前方回过头的少年目光交汇。
那是一双让人说不出内容的眼睛，似希冀，似绝望，还糅合着许多种简梨不能在瞬间识别出的情感。片刻后少年转头，那双眼睛一下子消失不见，简梨像是在脑海中看了一场刚蹿出火花便湮没了的烟火，亮光倏然不见，心中却还残留着缕缕青烟。
“猜猜看她是那个能救你的人吗？”俞三爷面向前方，嘴角浮起一抹残忍又兴奋的笑意。
卫安没说话，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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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集会说白了就是一场大型交换盛宴，只要双方都满意，什么都可以交换，甭说侍妾了，只要你想，带正房来也能换。不过这换男人女人啊都是最低级的，地契、收藏品、消息、银钱……这些对商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姚雨屏退了带来的美人和下人，和简梨坐在一起咬耳朵。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刚刚俞三爷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大家反应那么大？”简梨在心里捋了一遍牡丹商会的交换规则，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俞三爷是牡丹集会的发起者，是上位者，若是有人有想换的东西却找不到合适的另一方，便可以向三爷求助。俞三爷帮忙，但却从不参与到交换当中。今日和你提了可以交换卫安，便是这十几年来头一遭了。”姚雨说话间面上自然地展露出了对俞三爷的崇拜和畏惧。
“官家不管吗？”简梨侧目。
“从这门里出去的人都是得了好处的人，谁会到处乱说啊。更何况……每年参加集会的就这么些人，有些嘴不紧的，下次集会就再也看不到了。”姚雨说到这，不禁打了个寒颤，紧忙喝了口酒将心里窜上来的寒气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见简梨不说话，姚雨又挪动她庞大的身躯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妹子，你打算换吗？你不是还没成亲吗，我瞧着那卫公子也挺好的……”
简梨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姚雨方才想起来情况发展到这一步全是她那句“莫不是你还是个雏儿”引起的，于是她止住了话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坐了回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场交织着欲望和钱权的交换大会正当高潮。简梨托着下巴靠在长桌上，看着其他人上演着这场心照不宣的勾当，有的人怀中搂的早不是当初带进来的人了，有的人面上带着满意的餍足笑容，看来是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日落天边，坛中酒尽，简梨终于站起了身。
她决定了，去探探俞三爷到底想从她这要什么。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去寻俞青书。
——
酒宴中的众人要么已是醉眼迷离，要么就是醉心于自己的利益交换，简梨寻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刻，佯装醉酒要去茅房的样子，身影三两下消失在牡丹花丛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