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僵冷的指节攥成拳,又松开。
发白的手掌逐渐恢复血色,插进冰凉的外套口袋里。
对于这个回答他其实并不意外。
要是不恨的话，萧师弟当初又怎么会一走了之,半句告别都没有。
还躲着这么多年都不愿见他。
对此沈默完全可以理解。
这事要是换到自己头上，他大概率也做不到理智吧……
“我确实挺恨你。”
萧思平淡的脸上看不出神色。
“我还曾恶毒地诅咒，期盼你像我一样坠入深渊。”
沈默抿唇笑笑，口中发苦。
“我也时常在想，如果当时喝掉那杯奶茶的人是我就好了。”
“最起码,心里会轻松些。”
他热爱舞台，热爱音乐。
可是当别人因为他而失去一切时。
这份热爱便成了窒息的负担。
压得他透不过气。
萧思看向他的瞳孔猛然收紧。
太多情绪席卷而来。
缓和了半天,才是摇着头一声轻笑，里面似乎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该怨你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师兄，你知道那段日子我怎么过来的吗？”
沈默抬眼。
看到他嘴角分明是带笑的。
可眸子里有刺眼的泪光闪烁。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不敢吃喝,不敢出门,每天就靠输营养液活着,看谁都觉得是要害我。”
“我甚至常常幻想那个所谓的粉丝根本就是你的幌子，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的恨你。”
“那时的我就像阴沟里的蚂蚁,躲在暗处窥探，见不得你一点好。”
“但是后来……”
萧思吸了口气，本就沙哑的嗓音愈发疲态。
“我发现，你再也不唱歌了。”
那个本该大好光明的前辈。
把自己堕进了和他一样的禁锢。
一个歌手从此不再不唱歌。
其中滋味他再能体会不过。
起初,多疑敏感的萧思也曾怀疑过，沈默会不会是故意做戏给自己看。
可是时间不会骗人啊……
直到后来萧思才明白。
自己内心深处并非真的痛恨沈默。
他只是没办法……
如果连恨也没了，又该怎么活下去？
“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还是能做音乐，不能唱歌就听别人唱我的歌，也还不错。”
萧思看向他的视线停顿。
眸光渐渐柔和清幽。
“师兄，我已经走出来了，你还打算把自己困在黑暗里多久？”
“音乐这条路，你比我更不应该放弃。”
这番话像是刮起带着暖意的强风。
与心里那场持续多年的乌云暴雨较量。
沈默波澜不惊的眼底掀起风浪。
缩在衣兜里的手指不自觉蜷起。
整齐圆钝的指甲将掌心嵌得生疼。
“你……”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干哑得厉害。
他清了清嗓，眸子里隐隐地期盼。
“你不怪我了？”
萧思唇边抿出一道释然的笑。
“我本来就不该怪你啊。”
从某种层面来说，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谁又能怪谁呢？
终于，暖风战胜了乌云。
这一天真的等了好久。
半晌。
沈默才是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发自心底地笑笑。
“那个，萧老师……”
音响里忽然传来女孩轻柔的声音。
她紧张又期待地问：“我这次唱的还可以吗？”
云媚在里边早就唱完了。
忐忑地抠着手指，等了半天却也不见萧思点评几句。
这才是抬头瞅了一眼。
外面的麦克没开。
她隔着玻璃墙也听不见外头动静。
只能看到两个人脸上都挂着舒心的笑。
？？？
难道是这次表现还可以，所以欣慰地笑了吗？
萧思回看了她一眼。
手上按了几个按键。
紧接着云媚耳机里传来声音。
他从容又淡定地笑着，“抱歉，我刚才没仔细听，也忘记保存了，再来一遍吧。”
云媚：“……”
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那你们在高兴个什么劲？！
无奈又录了几遍。
从专业角度上来讲，云媚唱的可以说是差强人意。
但比起上周已经好了太多。
多亏了这几天沈默给她补的课。
萧思只好让她勉强通过。
他知道这姑娘已经尽了力。
剩下的只能靠修音来挽救了。
萧思将两人送到工作室大门外。
道别的时候忽然对云媚笑了下。
“嫂子，以后跟我师兄常来。”
云媚：“！！！”
她紧张到语无伦次。
“萧老师，你你你误会了，我们就是好朋友，好朋友而已……”
他俩明明一点亲密动作都没有啊！
而且云媚为了避嫌，一开始领着沈默过去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下两人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自认为□□无缝。
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看出来的？
云媚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副‘是不是你告诉他’的表情看向身旁的男人。
沈默挑了挑眉。
这次他还真什么都没说。
他笑笑，顺势亲昵地揽住女孩的肩。
“萧师弟不是外人，知道也没事。”
云媚：“？？？”
怎么忽然感觉这两人关系好了不少？
她看看沈默又看看萧思。
两个男人都是一副坦然豁达的样子。
看来应该是都说开了。
难怪在录音棚里笑得那么开心。
这趟真是没白来……
云媚也彻底卸下了防备，不再藏着掖着了。
“那行，下次我要是再有录歌的机会，还要来拜托萧老师了。”
“没问题，嫂子什么时候想来录歌都可以，不过……”
萧思抿了抿唇，似是没憋住笑。
“在家还是尽量不要唱了，我怕师兄被带跑偏。”
云媚：“……”
真是谢谢你的提醒哦。
“放心，回去我一定好好教她。”
沈默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
语气骄傲又得意。
“下次再来，一定带给你不一样的惊喜。”
云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