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惊见迦南也在,方才回忆起今夜的事,只是那一幕如同做了一个梦,缥缈而诡异。迦南起身告辞,神态依旧谦和、温和,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轻轻从我面上扫过,如同一个叫人捉摸不透的谜,愈是猜不透愈是着迷,愈容易深陷。
我神魂即将飘起来之际,一张扇面挡在了眼前,一面山水清景图将我附着在迦南身上的视线阻断。何解忧低声:“他就那么好看?”
我收回视线,干咳一声,“啊?好看么?谁比得上我的驸马?”
何解忧丝毫不为所动,敛着眼睫,“刚才有人问驸马是什么马。”
“驸马怎么能是马!”我立即纠正,肃然,“马是给人骑的,驸马么……”
何解忧悄悄掀起眼皮,瞅着我,静待下文。
“驸马怎么可以骑呢!”我敛容,沉声,“驸马是用来睡的。”
“嗵”的一下,头上挨了一扇子。
今晚驸马似乎不是太好哄,我软磨硬泡也没能让他笑上一笑,只好动之以情。
“解忧,你去京兆府当值,我整整想了你一顿饭的工夫。”
对方在酒案前坐下,一手拿过我的杯子,一手拿过酒壶,自己给自己满上,再送到嘴边浅饮一口。
“其实我想了你一顿饭再加个午觉的工夫。”
对方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了。
“事实上,我想了你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
对方拿起勺子,喝了口鱼汤。
我鼓起腮帮,“我想念你时时刻刻,暮鼓晨钟……”
一颗小肉丸塞进了我嘴里。对方终于放下了筷子,看着我,“你宴请迦南,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我急忙吞下肉丸,“我是公主,他能把我怎样。”
“若不是今日我回来得早,方才你不就被他勾了魂?”何解忧没什么好颜色地瞥我一眼,“哦不对,是你已然被他勾了魂。”
我摸摸鼻子,小声:“哪有。”
“哦没有,只是投怀送抱而已。”
我再度鼓起腮帮,“是他用了媚术!我才没有主动去抱他!”
“媚术……”何解忧殊无笑意地勾了勾嘴角,“不过是利用了人的潜层内心,用魅惑之姿将你心中的欲望无限释放,再给你以梦幻之感无限沉溺,因是梦幻,所以不会有道德约束人伦谴责,无论是施术人还是受术人,都甘之如饴。”
“……”我想反驳,却深感无力,“你、你胡说!你怎那么懂媚术?”
“诸子百家,三教九流,在下都略有涉猎。这下九流的媚术,至少比你懂。”
“这宫里,未听说有旁人因中媚术而惑乱,难道本宫就心中欲望多些,淫/乱些?哼!”我摔开筷子,以表示愤怒。
何解忧如同不见,继续不紧不慢道:“这有什么不解,因他只对你使过媚术。施术人又怎会随便找个人就蛊惑,人家也有选择有挑选,处心积虑,自然是不出则已,一出比天高。”
我顺着杆子爬,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那是他的问题,我是公主,他自然是为着我的身份,魅惑我自然比魅惑高唐有用些。”
旁边趴着的高唐哼哼唧唧,茫然抬起脑袋,“公主,一切包在我身上。”
何解忧拿只酒壶将他脑袋按下去,继续无表情道:“一只巴掌拍不响,独鸟成不了鸳鸯。受术人若无喜爱之心,若不动七窍心,若是心如止水,情如枯河,能中招才怪。”
“你是想说,我喜爱迦南那个妖人?!”我拍案而起。
何解忧执杯自饮,不再说话。
高唐再度摇摇晃晃抬起脑袋,“拿下迦南,包在我身上。”
我一掌将他拍回桌上,气恼地摔袖离去。
※
当晚,我在自己卧房抱着被子滚了半宿,才迷蒙睡着。梦里,父皇和三哥喜气洋洋祝贺我新婚,我那未见过的母妃也面目朦胧地喜极而泣,阿姒终于是嫁出去了。我又是心急又是忐忑地入了洞房。这个情景似曾相识,等了二十年终于等来的驸马一身红衣,却是背对着我。
我急于看清他的模样,不顾新妇该有的羞怯,继续将自己的粗犷作风发扬到底,一把扳过他的肩膀。桃花瓣飘了一地,朦胧的红色背景下,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含情脉脉的温和,眼里有波光晃动,凝视着我,唤我:“重姒。”
我心跳如万马奔腾,转身拉开房门要跑,腰上却被紧紧抱住。耳边有人呵气,“难道你不喜欢我?不要说谎了,第一眼你就入了魔障,还能怎么逃?”
挣扎一番,居然就挣扎到了床上。他将我的愤怒与恐慌尽数打压回去,俯身亲在我耳畔……
亲来又亲去,体温急速上升,水也烧开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
“公主醒醒!公主醒醒!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公主又流鼻血了!”
我被人七手八脚地弄醒,心慌意乱任随鼻血横流。落月满脸通红地瞧着我,吞吞吐吐,“公主可是梦见……”
让其他人都下去后,我拿着毛巾紧捂鼻子,“本宫梦见了洞房,为什么一洞房就要流鼻血,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落月的脸更是红得要滴血,“跟驸马多洞房几次,兴许就好了。”
“驸马?”我一愣,转而惭愧万分,“不是跟他……”
“啊?”落月惊呼,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不是跟驸马,那是跟、跟高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