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发现如意模样像一位公主?”
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聆听,莫非是本宫错怪了拾遗?他竟对本宫存了那样心思么?
“像谁?姐姐快说!”
“襄城长公主呀!”
咯嘣,本宫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
说起来,简拾遗对洛姜与对我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但细细一想,还是有不同。
他是我和洛姜的师傅。
当年父皇尚在时,钦点了简大学士的公子入宫教□□与皇子。我们天家,女孩儿跟男孩儿一样养,一样教,这也是女孩养得跟男孩一般泼皮无赖总是吓退驸马的渊源,此是后话略过不表。彼年我约莫十五岁,洛姜刚十岁。简大学士是翰林之首,学问极高,他家公子也是年轻辈里学问最好的。父皇极是喜爱简小公子,有意让我们公主皇子与他亲近,指望着近朱者赤让我们也染一染红。
简小公子比我们年长,彼时正二十有二,在父皇的旨意下,做了我们师傅。可我们帝王家的孩子,岂是那么容易服人的,更别说这么个俏公子了。
我跟洛姜暗地里没少干些泼皮事。鱼虫蛇鸟,捉到什么塞什么到小夫子的砚盒里,每每等着他开砚时看他吃惊的表情,然而我们从未如愿,简小夫子养起了鱼放生了虫掐死了蛇赏起了鸟。他的一系列出乎常人思考范围的举止,终于将我们制得服服帖帖,从此安心读书。
那时,洛姜读书笨得天怒人怨,一章论语都要简小夫子反复讲解二十遍,才抬起一知半解的迷惘少女眼“啊”一声。其他人早听得腻了。我便趁此良机偷阅了京都贵公子系列的刻印小说,为此后调戏叶侍郎家的公子与林尚书家的公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简拾遗教导完洛姜,转身便收了我的话本。
对此,我比较无所谓。许多次翘了课到叶侍郎家□□看叶小公子弹琴,到林尚书家蹲点看林小公子舞剑。
彼年记忆竟全是这种瓜田李下的事儿,让人颇不堪回首。唯一那么丁点堪回首的记忆跑不出简拾遗督促功课并传得我一手好字。回想起来,我对他存的那点旖旎之心,便是从他手把手教我写字时候起。
我描的字,全是他的形。少年时便醉在了他衣香鬓影中。
那时熏然不自知,依旧跑出去调戏诸家公子。
□□再回学宫,总能瞧见陪伴简拾遗的洛姜身影,二人并肩而立,玉兰树下的风姿堪堪一幅绝世画卷。每见此,我心中微有失落,但总觉得是因叶侍郎家墙头增高了几寸,我爬得辛苦的缘故。
相府的管家闻讯前来,见果然是如假包换的本宫后,立即跪了地,“不知大长公主凤驾莅临,老奴死罪死罪!老奴这就去通报相爷接驾……”
“平日,襄城长公主来时,可有通报过?”我站在廊檐下,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不、不曾……”管家伏在地上,拿袖子抹汗。
“为何本宫来了,便要通报?”我愈发失落,不晓得是不是话本上写的所谓失恋。
“大、大长公主不、不一样……”
我自然晓得自己不一样,连简拾遗都如此待我。
“简相在何处,领本宫前去,不得通报,也不得出声,否则,本宫阉了你做太监!”我说得云淡风轻,权倾天下就得有权倾天下的架子,荒淫暴虐就得有荒淫暴虐的样子。
“是是是!”管家额头汗如雨下,颤着身子爬起来领路。
从良此刻也不敢出声,默默跟在我身后,不晓得是不是思及了自己未净身就从净身房逃出来的黑历史。
我随着管家穿过一进进院落,终于在花木扶疏的小鱼塘前止步。管家抖着手指指向鱼塘对岸的一座夏日纳凉小竹屋,竹屋开着敞窗,窗前几竿修竹。池水浮光跳跃上翠竹,晃起一片斑驳的影像。
幽篁掩映下的窗前,一个竹青色布衫的清貌男子正俯身握着一个侍妾的手,缓缓书写着什么。侍妾眉目含情,后方握她手的人瞧不见,我隔着池水却一眼洞悉。细看那侍妾容貌,竟真有几分洛姜的神韵。
我站了许久,相府管家也滴了许久的汗。从良蹭过来,耳语道:“公主,捉奸要拿双。”
“本宫是来微服私访的,你见过谁微服私访还兼职捉奸么……”我转身往院子外走,三步后折返,直奔纳凉小竹屋而去,“本宫便是第一个微服私访还兼职捉奸的圣德公主!”
从良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小光芒,相府管家眼中明灭着大祸临头的小绝望。
“嘭!”本宫一脚踹开了虚掩的小竹门,一步跨入了小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