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微笑着,向那蛮族少年伸出了手。
满心期待他把小鹰还给她。
不料那小少年金棕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急慌慌把小鹰放到地上,胡乱在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旧衣上蹭了蹭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那只小黑爪子放在了沈稚白嫩嫩的小手上。
沈稚:……
红袖厉声斥责了他一句。
小少年恍若未闻,似乎仍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僵挺挺地立在原地,一双眼睛始终直直盯着两人交叠的手。良久,才抬眸看向沈稚,眸光微微颤动。
沈稚无奈地轻笑。之前瞧这小孩所作所为,以为是个桀骜不逊、不服管教的。那张扬又自信的样子给她的印象极深,如今瞧来却平添两分呆呆的憨傻。
那双能捏断野兽喉骨的手,也远比想象中要单薄。瘦削修长、骨节分明,却也伤痕累累。此时乖顺又拘谨地递到她手上,竟有几分让人心疼。
沈稚稍一心软犹豫,便没有立即丢开。允了这一点儿失礼的冒犯。
倒是那小兽奴,听闻红袖姑姑再次斥责后,蓦然反应过来,如同烫了一般地猛然收回手。慌手慌脚地跪下重新拾起那团毛茸茸的小鹰,双手捧着,高高举到沈稚面前。
面上满是尴尬羞愧,连头都没敢抬。一双耳尖悄悄红了。
沈稚轻笑一声,接过了茸毛儿小鹰。同时也轻轻握住那只手,“你愿意和我回府?”
红袖轻声译了。
那少年一双眼睛晶亮,重重点头。
“为什么?”
小少年面色犹豫,踟蹰不答。
“因为我之前给你治过伤?”沈稚轻笑,“你可知,和我回府便是做了我的奴隶。从此身家性命都交给我,再也不能自主。”
那小兽奴愣怔了一瞬,想来不料她会如此说话。
沈稚笑笑,“这些话我得说在前头,免得你糊里糊涂随我回去,日后再记恨、后悔。”
这是她从前世得来的经验。
拓跋临羌是何等样的人物?臣服于她时,是否心中曾生出过无数不满和屈辱?以至于日后不但将她逼上绝路,还点名要她和亲,羞辱于她。
他那时也和眼前这小孩一般,狼狈不堪、满身伤痕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不忍,便向他伸出了手……把他从兽园带回府中。如今想来,她当时什么都没说。他也许是别无选择,才不得不顺服。心中未必情愿。
所以才始终沉默寡言。
可笑她曾以为他是自卑胆怯。还总是安慰、鼓励他。
“阿羌真是厉害,武师傅说已经没什么东西能教你了……”
“谢谢阿羌,若不是你,那些刺客此时已经得手了……”
“阿羌又拔得头筹。唉,可惜你的出身受限,军中无法晋升。不然必是爹麾下一员悍将……”
沈稚望着这个同样兽奴出身的小孩,尽量不让那个曾经的阴影影响到自己此刻的心绪——这小孩毕竟刚刚救过她。虽说即便他不动手,红袖姑姑也不会让她受伤,但终归他伸出援手过。
沈稚语气轻柔,尽量不吓到他。
“我府中自有规矩礼法,对任何下人奴仆都一视同仁。你只要尽心办差、安分守己,我必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可若不能驯服受教,一样也会受罚。懂吗?当然,你若不愿和我回去,我也不会强迫于你。这便让人给你备些干净的衣物和食水……”
小少年立即慌了,连连摇头,连珠儿一般说起了蛮话。
红袖一边笑一边译,“这兽奴说,他吃的少、力气大,身手特别好。而且脾气驯服极了,一定服管教。被罚也没关系,以后挨打也不会私逃了。求小姐带他回家。哦,他还说刚才没有立即回答,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姐的问题,并非不情愿。求小姐不要误解……”
沈稚也笑了,不等那少年再神色焦急的一边比划一边自荐,直接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好,我已知道你的心意啦。”
“从今以后你就叫阿蛮,是我沈稚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