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说变就变,灰朦朦而又厚重的云层堆积起来,转眼间就滴起了小雨。
萧姮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腿脚麻木得不像自己的,浑身无力,膝盖疼得要命。但她还是一声不吭,直挺挺地跪着。
几个丫鬟劝不动,也直溜溜地跪了一排。
这雨似乎邪门得很,专挑这个时辰,哗啦啦地倾盆如注。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加上频率又快又急,打得皮肤都要褪层皮了。
萧姮感觉自己的脸都麻木了,视线看不清。脑袋昏胀胀的。
这唯一好的便是终于感受到了凉气,只不过随着衣服湿透的程度逐渐转变为冰冷。
萧姮直不起腰,伏低了身子。深深闭上了眼。
脑海里回绕着的,则是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年迈如今更是多疑。铁了心想一一除掉几大家族,首当其冲的,便是萧家。
所谓的信任和肱骨之臣,都是基于稳固的地位和利益之上的。
当着一切基础条件都破裂的情况下,所谓的信任,就成了催命符。
萧辙错就错在,江南一事没有差错。
自古以来,那么多大臣,或多活少都无法避免灾银的损失和赈灾的急救拖延。
可萧辙还都办好了,虽然说称不上好,仅仅有了效果。可这便是他的过错。
伴君左右,声威极高,功高盖主,这是大忌。
也难免,有如此下场。
萧姮思绪混乱,杂七杂八地想着。
如今她跪的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过于心狠。
这样的男人,是天生的领导者和翻盘者。他们往往极度理智,极度冷血和极度凉薄。
所谓的宽恕和仁慈,在他看来,或许,只是一场笑话…
不知跪了多久,两个还是三个时辰,萧姮终是撑不住,重重倒了下去。意识的最后一眼只觉得,今年夏天的雨,特别的大,也特别的冷。
耳边是丫鬟们着急的呼喊,似乎想过来接住她,奈何自己跪得腿都没了知觉,一时半会怎么起得来。
张福禄遥遥一瞅,心凉了半截,一拍大腿,坏了坏了。拥堵的脸上急得堆满了褶子,凭着两条短粗腿,紧赶慢赶掀了书房的帘子。
垂着头,缩成了鹌鹑,忐忑道:“少将军,少夫人体力不支,晕…晕倒了。”
一本书砸了过来,十分准确地拍在了张福禄的脸上。“吧唧”一声响,落了地。
张福禄只来得及看见喻珩的黑色长靴。
喻珩出了门,看见的便是两个丫鬟扶着萧姮往前走的样子。
立马混然不顾冲进了雨里,一双长腿三两步走到了萧姮面前,一个屈膝,将萧姮拦腰抱起。
澧兰被愤怒冲昏了头,拦着喻珩道:“你要带小姐去哪?!!”
喻珩的脸上都是雨水,长睫凝了雨珠,一颗一颗往下坠。鼻梁高挺,根骨明显,鼻头略带了丝弯钩。印着水幕,越发撩人,只是脸色却阴沉地很。
嗓音冷淡着说:“不想你家小姐死的话就让开。”
澧兰憋屈着,却因着担忧自家小姐,只能不甘心地让了路。
喻珩吩咐跟在后边的张福禄,“跟着我干什么,把老将军请来。快去!”
张福禄只来的及回了个是,便立马撒丫跑了,再晚一步,保不准少将军要将他踹翻在地。
难以避免地,萧姮病倒了,高烧不下。
老将军也带了丝焦急,命人拿了碘酒,不断擦拭着,企图烧能降的快些。
只因这场高烧太急太突然,尽管喝了药,依然没有退下去,反而越烧越旺。
老爷子骂骂咧咧,挤兑着自己的孙子:“这好好的人,怎么又病了。三天两头的,你不嫌累,老夫还嫌累呢。”
喻珩沉默着,眼神沉沉的,像是蔚蓝的海,深不见底。
湿透的衣衫没有换,只拿了帕子,将水汽擦了擦。
念着是自己孙子,老爷子摆着手,挥了挥,埋汰道:“你去把衣服换了,别一个没醒,一个又倒下了。”
喻珩看了萧姮一眼,对老爷子说:“您看着她点,我去办点事,待会回来。”
老爷子一副颇不想看见他的样子,“走吧走吧。”
喻珩换了衣服,飞鸽传了信,约了六皇子,福明楼静字间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