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老爸竟然还是记挂着她,跑去问老妈她的行踪去了?
“云林对我们说过一句话,她说她的父亲比美国总统都要难请。云先生,请问是这样的吗?”法福表面看起来相当和蔼,可是问出来的问题却一点儿也不好答,节目组都把人给请过来了,难道还让人回答一句:“是啊,比你们总统难请”吗?
云爸爸却非常淡定,甚至抬起嘴角笑了笑:“云林这么说,必然有她的理由。”
法福坐在云爸爸身边,脸上好像有点儿服气。上节目能这么泰然自若,甚至能直接控制访谈节奏的人,并不多见。
云爸爸继续说:“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小时候我太忙了,几乎她的整个童年我都错过了,我把他放在了她的祖父那里,我偶尔回去看她,看见她无忧无虑地长大,我当时很放心……”
云林的鼻腔登时也酸了起来,眼前开始弥漫起一阵水雾。她似乎再次看见了水乡的粉墙黛瓦,看见了爷爷院子里摆着的小饭桌。一家人都围坐在饭桌旁,爸爸把她喜欢的都夹到她的碗里。
她听见父亲继续说:“可是事后想想,我也很遗憾。在她人生的头二十年里,我没有能够陪伴她长大。”
弗朗西斯突然在这时候伸出胳膊,使劲抱了抱云林,让她把额头歇在自己肩膀上。云林忽然多了一个温暖的支撑,自己却不觉得,有个声音在心底大声地说:原来……父亲也是遗憾的。
此前她却从来都不知道父亲的遗憾。
等到她长大了,想走自己的路的时候,却忽略了父亲也曾有像她这样,需要忙自己的事业的时候,更何况那是多重要的科研工作,不止为了她的这个小家,也为了千千万万的家庭,为了国家这么个“大家”。
是不是像弗朗西斯说过的,如果他们父女早早地多一个渠道,早早把这样的话都说明白了,是不是她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遗憾,同时也更有底气向父亲提出:“我就是想——这就是我想终身从事的事业,为人烹制美味佳肴,创意出前人不曾尝试过的新菜。”
“那好,”法福知道这个话题他应该是说不过云爸爸的,赶紧转回自己的老本行,“云先生,这场比赛其实一定程度上也要看您和云林的默契程度是怎样的。您知道哪几道菜是云林的团队制作的吗?”
云爸爸非常有把握地说:“温泉蛋、纸包鳕鱼、柠檬挞。”
评委们都没有当场发言给与肯定或是否定,但从法福的表情可以看出一点点端倪——他对云爸爸的判断应当是相当佩服的。
“云林的祖父过世之后,我和云林除了定期通话以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甚至她从来不告诉我她正在努力地学厨。但是我大概能猜到云林参与的作品有哪些。”
“就前菜而言,温泉蛋我不敢肯定,但是蔬菜天妇罗我可以肯定不是云林做的。云林的妈妈曾经向我提过她亲手做过天妇罗——她喜欢用那些,平常人不太常用到的材料做天妇罗,以便做出新意。”
“比如说——”法福诱导。
“比如说,菱角、荇菜、茭白、茨菇……”云爸爸直接说了这些名词的中文发音,法福一脸懵圈,看起来他需要一个翻译。但是看见老饕在一旁听得直点头,法福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说多了怕露怯。
“所以我排除了蔬菜天妇罗,盲猜这个温泉蛋是云林所在的团队做的。”云爸爸自己接下去说,也算是替法福解了围。
“至于主菜,我比较有把握,非常确定这道纸包鳕鱼一定是云林和她的队友们一起制作的。这鳕鱼烤得恰到好处,味道不需要我再多赞美,而鳕鱼上铺着的XO酱炒文蛤,一定是云林做的——毕竟云林从小就喜欢爆炒文蛤的味道,我吃够她亲手做的,机会虽然不多,但那味道我从来都没有忘掉过。”
观赛区静悄悄的,云林已经离开了弗朗西斯的肩膀,这会儿早就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望着她的父亲侃侃而谈。
她自以为从不关心、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其实从来都对她非常了解。
“再说了,另外一道主菜,三葱爆龙虾,味道绝佳,也是中厨做法的硬菜。但我想我家云林,就算是见到了这些龙虾,也绝对不敢伸手去抓。所以一定是另有高手,另有高手。”
云爸爸的话音一落,观赛区人人微笑——云林不敢抓活物的这个“短板”,看来自家亲人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于甜点嘛——我一见到底儿朝天的柠檬挞被端上来,我就知道这事儿应该跟云林有关。她其实是个胆子很大的孩子,稍许哪儿犯了点儿小错,也会被她捣鼓捣鼓,硬是说成‘创意’就直接给送上来。所以这道柠檬挞应该是云林所在的团队出品,没跑了。”
观赛区一阵善意的笑声传来,云林觉得自己脸上热乎乎的,伸手一抹额头,真的出了不少汗。
可是她的父亲,以多年来对这个女儿的了解,把他们蓝队的三道菜全部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