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劲佟与阮红红的银钱并不充足,一路也是靠着双腿走过,没有买马的钱,他们一早出发,恐怕也是为了能赶到下一个落脚地。
秦鹿与梁妄好歹买了一匹马,想要跟过去不难,即便过去了半日,尚且还有时间。
梁妄起身后秦鹿便给他要了一些吃食,等梁妄用好饭后,秦鹿才结了银钱,将马车从客栈后院拉出来后,阮红红抱着人家掌柜的养的老狗不舍得撒手。
那狗年纪大,已经有九年了,不显得多活泼,阮红红摸着老狗的头,与它道:“你替我看着雪人,别叫它化了。”
她将老狗放下,跟着秦鹿一道离开。
阮红红没入马车里,而是陪着秦鹿坐在马车外头,她双手环抱于膝前,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红手绳,秦鹿看了她好几眼,又瞧向远方酉时的天。
冬日里天暗得很快,此时还算明亮,不知是否因为接连下了好几日雪的缘故,今日的天空纯白一片,没有蓝色,也不显出几分将要落日的红。
远方的云没几朵,只有长长两缕飘在左右,如雾一般,风一吹就能散了,太阳半挂,不刺眼,照在一片片落下的白雪上,折了几抹好看的金光。
秦鹿问阮红红:“等你见到了余劲佟后,可还有何心愿?”
“我的心愿不能实现。”阮红红摇了摇头。
秦鹿道:“说说看。”
“我想天下太平,我想活着。”阮红红说罢,又仿佛知晓自己的要求可笑,于是苦涩地扬起嘴角。
秦鹿沉默了许久,突然伸手抚上了阮红红的头顶,学着梁妄偶尔安抚自己所做的动作,抚摸了阮红红几下道:“你这两个心愿,都是可以达成的,只是不在今日而已。”
阮红红看向秦鹿,秦鹿笑道:“我家主人说过,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向来如此,仗不会打太久,人不会苦太久,终有一日能够停了战火,回归平静,而你,也终有一日可以以其他身份,重新活过来。”
“转世……投胎吗?”阮红红问。
秦鹿点头:“是,世有轮回,有神仙,也有地府,有生有死亦能再生。”
阮红红松了口气,似乎已经预料到的轮回转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了,她问:“姐姐,那我何时可以投胎?”
秦鹿一怔,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道路,眼前所见,皆是白雪茫茫,道路与田野几乎分不清,但有人走过,留下足印,马儿跟着足印低着头前行,秦鹿静默许久,回了一句:“只要你想,就不会太久。”
只要还心存转世之心,只要对这个世界还有期待,那么一切苦刑,都只是为了迎接更美好的生活的过程。
阮红红似懂非懂。
太阳落山后,梁妄才掀开车帘问秦鹿一句:“前方有何村落吗?”
秦鹿仔细回想这段路,从南都城去卓城,一路南下走过的路中,有一条是经过这处附近的,从这里往卓城方向再走两日,便是卓城的西门了。
秦鹿认得右前方的那座山,因为山上有个八层高的塔,据说塔上有个老和尚在修行,故而长年冒着佛寺里的轻烟,今日这烟没飘过,钟声,也未响起。
“是有个村子,就在那山脚之后,村庄不大,村子里的人都是做笋的。”秦鹿道:“旁边那座有塔的山,山上满是竹子,这个时候恐怕有不少冬笋出来。”
梁妄问她村落,是想问落脚地,眼看前头山峦偏多,已经是入了卓城往轩城过去的那段路了,轩城周围全是山,故而村落少,山间的农户倒是有几个,零散分布的,有的空屋子也不住人。
如若余劲佟想要找个地方歇脚,凭他步行的脚程,还带着个人,至多只能走到那山脚下了。
马车入村子前,便能瞧见村子里的灯火。
这个村庄里的人不算多,前后加在一起不足一百户,每一家的占地倒是不小,还用竹子做了凉亭小屋,几乎每家门前都有围栏划分了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头还有一些架子上放着筛子,恐怕是等天晴的时候,能晒笋干、菇子一类。
这附近的几座山,大多是竹子,轩城这边文房四宝好用,纸张不错,也是用这些山上竹子所做。
入村后,秦鹿没见几个人,家中点灯的,偶尔有影子在窗前闪过,村落里没有客栈,但只要有钱,碰见家中有空屋的人家,也有人愿意给外人来住的。
等走过好一阵子了,秦鹿才瞧见了人影,妇人怀中捧着一个坛子,搬什么东西,见马车从自家门前走过,还有些惊讶。
秦鹿道:“这位大婶儿,请问你们村子里,可有谁家能供人歇脚的?”
“前头有几家门户大,房间多。”那妇人回答后,又看了阮红红一眼,咦了声:“你不是那个……”
她话音止住,又低下头去,没继续说下去。
秦鹿大约知道,她是碰见余劲佟了,她下了马车,走到妇人的跟前问:“大婶儿见过那小女孩儿?”
“见过,就在方才,脾气大得很,要她爹背着,还嫌她爹走得慢。”妇人说罢,便奇怪地看向马车上的阮红红:“怎么衣服换了?人也乖了?”
“双生。”秦鹿笑了笑,解释道:“那男人是我堂叔,这两个都是他姑娘,这不是战乱走散了,我们寻来的嘛。”